朱标伸出右手食指。
“这第一件事,就是张家口一战。”
“皇上是不是后悔派燕王朱棣前去镇守?”
朱标摇摇头。
“朕不后悔,燕王的能力绝对是有的,他的战术虽然大胆,但是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朕知道,是出了叛徒向你们告密,所以才导致燕王败北。倘若燕王能在张家口坚持个十天八天的,那朕的大军也会到位,到时候形成合围之势,何至于伤亡至此啊!说来,也是朕太过托大了。”
马哈木点点头。
“那第二件事呢?”
朱标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件事就是朕把大军留在应天,结果燕王大败之后,朕原以为凭借北平城的坚固,最起码能坚守十日。可是朕实在是小看了你们,你们的攻势太实在是太过迅猛,打乱了朕原有的部署。朕原本是怕大军埋伏在北平周围被你们察觉,所以才将大军留在应天。现在想想,若是把大军留在济南或者津门一带,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损失了吧,说来,这也是朕的过失啊!”
“现在我开始相信,皇上你并不是在自谦,而是真的因为自己做错了而懊悔。那不知道第三件事情又是什么?”
朱标起身,一声长叹。
“倘若朕当初彻底解决了蒙古的事情,或收编,或征服。让汉蒙变为一家,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吧……一座北平城,埋藏下几十万的冤魂。朕心痛啊,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大明自己的子民,同样也为蒙古的子民心痛。可是战争没有胜利者,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后世的安定团结,朕只能战。现在,蒙古元气大伤,也愿意归顺大明了,朕向你二人许诺,只要是自愿归顺大明的蒙古人,朕都会厚待,他们会享受和大明子民一样的待遇。从今以后,朕也会派人去大漠之中开办互市,帮扶建设。愿此后,远离战争。”
朱标这一番诚恳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二人。他们这时候才见证了这位帝王的格局。所谓皇权霸业,都是转眼即逝的东西,一位君王能统治多少年?一个朝代又能持续多少年呢?天下间的至理,其实就是一个民族的发展,子民们的繁衍不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他们进攻大明,更多的,也是想为蒙古人谋求更好的发展。就好像是羊和狼的立场不同,但都是为了生存,很难简单说明白谁对谁错。如果换成朱标,他肯定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皇上此话,确实让我羞愧啊!我二人发动战争,妄图得到更多。但是结果弄巧成拙,成了蒙古草原上的千古罪人。也许……做大明的子民,就会是另一种结果吧。”
阿鲁台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我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以及我的子民了。死亡倒是最好的归宿。大明皇帝,谢谢你愿意善待蒙古的子民。你是个可敬的皇帝,我阿鲁台服气了。”
阿鲁台和马哈木都对朱标正式地行了礼。朱标看向锦衣卫,吩咐道。
“除了挑起战端的首领众人,其余人朕都不予追究。这几位也都是草原上的英雄,给他们最后的体面吧。”
众人被押送着,正要出门。马哈木却突然喊道。
“皇上,且慢,我还有一事!”
……
北平保卫战结束第二天,朱标便派遣军队修补城墙,而且还专门从各地调集农夫工匠,帮百姓修缮房屋。同时,朱标下令,北平农户减免赋税两年,商户减免一半,以作鼓励。而在北平保卫战中牺牲的众人,无论是兵士官员还是百姓囚犯,皆有一笔抚恤金,以贴补家用。百姓们虽然还沉浸在战争带来的苦痛之中,但是仍然感念朱标的仁慈。
随后,朱标便派兵增援热河。那里还有蒙古的五万大军,马哈木和阿鲁台赴死前留下一道手书,命令各部休战投降。但是当朱标大军便带着几位蒙古将领前去热河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大军的踪影。不见蒙古的五万大军,也不见朱棣的守城部队。
他们去燕王府一打听才知道,朱棣这次算是一雪前耻,全歼了蒙古的攻城大军。而他们带着剩余的一万人,竟直接突袭蒙古草原去了。
朱棣当时对属下说,眼下北平危急,大军围困。但是我们这一万人却派不上什么用场,还不如放手一搏,突袭蒙古人老巢。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出于军事角度考虑,还是有其他的打算。他也不会想到,北平保卫战打到最后,一万人还真能决定战局的胜利。
朱标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
“燕王此举,从军事上来看是正确的。允熥应该也是被他们架着,跟着去打仗了。他这倒算给我们铺路了,蒙古,总归是要收的。马上派人传信燕王,令他可以肃清蒙古境内的反抗势力,对于自愿归顺者不可大开杀戒。”
“属下马上就去办,那敢问皇上,还有其他的吩咐么?要不要问燕王不来支援北平的罪责?”
朱标面色冷峻地回应道。
“朕说了,燕王此举在军事上是正确的。只需要传信即可!”
信使正要出门,就被朱标喊道。
“等等!”
“皇上有何吩咐?”
“等燕王凯旋之时,命令他回到北平来述职,咱有话要跟他说。而且让他把一家老小都带来,记住!就连他府上念经的和尚都要带到应天,一人不许落下,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等到信使走后,朱标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朱棣的举动,当然让他很愤怒。他也自然明白,朱棣不来救援北平,而是选择突袭蒙古,自然是别有深意。如果北平沦陷,朱标殉国,那对他就不是一般的有利了。
“老四啊老四!你的心思还是那么多,算计得可真狠呐!可惜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有些事,朕可以不计较,但是有些事,咱可得跟你说道说道了!最重要的还是你府里那个黑衣僧人,朕得跟他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