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言端着白粥上楼。
沈轻纾正在和小安宁小念安视频。
她坐在床边,身上特意披了件外套,在镜头里看不出是在医院。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回家呀?”小安宁问道。
在软乎乎的女儿面前,沈轻纾整个人状态都不自觉放松下来,说话的语调都跟着变得软软的。
“过两天哦,妈妈这次出国太久了,工作室很多事情堆积着,所以妈妈这几天会比较忙。”
小安宁眨眨眼,“那爸爸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呀?”
沈轻纾闻言,下意识看一眼傅斯言。
傅斯言走过来,把白粥放到桌上,在沈轻纾身旁坐下来。
他看着手机里的小女儿,声音温沉,“爸爸也在。”
“哇~”小安宁捂着嘴,笑得贼兮兮的,“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呀,你们是不是躲着我们在悄悄谈恋爱啦?”
闻言,沈轻纾一愣。
傅斯言看她一眼。
女人眼里的不自在他看在眼里。
他看向手机,耐心跟女儿解释道,“爸爸国外的工作没有了,大公司也倒闭了,现在妈妈是大老板,爸爸给妈妈打工,所以才会每天和妈妈待在一起。”
“昂?”小安宁眨了眨眼,“那妈妈是不是要给爸爸发工资?”
傅斯言勾唇,“对,妈妈是爸爸的老板,自然是要给爸爸发工资。”
“哇!妈妈好厉害呀!”小安宁兴奋地拍拍手,“我以后也要当大老板,然后花钱请很多很多像爸爸这么帅的甩锅给我打工!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很多很多的帅锅啦~!”
傅斯言:“……”
沈轻纾:“……”
手机那头的温景熙暴跳如雷:“小安宁!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帅锅都是渣男,你没事请那么多渣男在身边多危险啊,不提倡,干爹不同意!”
“干爹你也很帅啊,”小安宁转头看着温景熙,“那干爹你也是渣男吗?”
温景熙:“……”
小安宁说:“我知道,干爹不是渣男,干爹不仅长得帅,工作也很厉害,哦,干爹你也是给我妈妈打工吗?”
温景熙:“……我不是,我和你妈妈是合伙人,是同事!”
“那也是一起工作的意思呀!”小安宁冲温景熙眨眨眼,然后掰手指头一个个数,“干爹,爸爸,唐叔叔,还有靳叔叔,韩叔叔,你们都素帅锅,你们都和妈妈一起工作呀!为什么这么多帅锅和妈妈一起工作可以,到我了,却不行呢!”
沈轻纾:“……”
傅斯言哭笑不得,转头看着沈轻纾,“闺女虽然严控,但是头脑聪明,以后我们应该是不需要她被男人骗了。”
沈轻纾:“……”
这天是没法再聊下去了。
沈轻纾匆匆挂了视频。
傅斯言起身把那碗白粥端给她,“刚熬好的,可能还有点烫,你慢点喝。”
沈轻纾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白粥。
熬得晶莹剔透,浓稠度看着也刚好。
看起来就跟她熬的粥差不多。
她有些惊讶,抬头看着傅斯言,“你熬的?”
傅斯言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不自在,“按照你的方式熬的,你尝尝。”
“我的?”沈轻纾疑惑,“我也没有教过你啊?”
傅斯言低头,避开沈轻纾的视线,声音压得很低,“你留下的那本日记本……”
沈轻纾微愣。
她想起来了。
四年多以前,她离开北城去星城的时候,傅斯言有让她去教倪羽甜。
她从前为了照顾傅思宇,也是从零基础开始学的,那本日记本里各种食材烹饪方式都记载得很齐全。
没想到傅斯言居然还留着日记本。
更没想到,傅斯言会照着那本日记本学。
沈轻纾低头,看着那碗白粥。
在她最爱傅斯言的那几年里,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天能吃到傅斯言亲手熬的粥。
一碗白粥,包含了这些年来,她诉说不尽的心酸和委屈。
沈轻纾眼眶发热。
端起那碗白粥,舀了一口,吹了吹,送入口中。
米香四溢,软糯绵密。
和她熬的味道一样。
她闭上眼,将口中的白粥咽下。
傅斯言看着她,有些紧张,“怎么样?好吃吗?”
沈轻纾低着头,怕他看出异常。
她点点头,又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傅斯言站在一旁看着,终于在她吃第三口的时候,察觉不对。
他忙蹲下身,正巧看见她眼中的泪珠滴落。
泪珠落在了白粥里。
傅斯言心口传来疼意,“阿纾?”
沈轻纾抬手抹眼泪,“我没事……”
傅斯言接过那碗粥放到桌上。
“阿纾,抱歉,过去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他单膝跪在她跟前,心情沉重。
他知道她为何哭。
一碗白粥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五年里,她从零经验一点点学习,把刚满月的婴儿一点点带大,无怨无悔的付出,最终换来那的却是他的欺骗,和那个孩子的怨怪和背刺……
后来分别了四年,再重逢,他依旧还是让她受尽委屈……
桩桩件件,终究在她心里形成了无法抹平的伤疤。
她说放下了,只是不愿再揪着过去不放,或许,也只是累了,不愿再计较了而已……
但真切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真当从未发生呢?
一碗白粥就让她哭成这样。
曾经的他,真是混账至极啊!
傅斯言心中悔恨不已,对自己曾经种种作为而懊悔。
他想抬手帮她擦拭眼泪,但沈轻纾及时避开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依旧低着头,不愿看他,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傅斯言的手僵在半空中。
半晌,他喉结微滚,说了声:“好。”
他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出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瞬,沈轻纾捂着脸痛哭出声。
那碗白粥没有再动过,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逐渐凉透。
时间可以让人的情绪渐渐变淡,但过往真切发生过的事情不会真的抹去,当某些熟悉的人事物重现,那些刻入记忆深处的情绪,还是会见缝就钻,霸道的滋长,折磨人心。
沈轻纾很清楚,至少现在,她还无法完全对过去的自己说没关系了。
……
沈轻纾得病的事情瞒不住。
除了江月兰,身边关系亲近可信的人都知道了。
收到消息后,蒋文锦和白建雯第一时间从星城赶过来。
他们来过医院,白建雯哭得不行,沈轻纾表现平静,生病的人是她,反倒是她在安慰白建雯。
白建雯和蒋文锦决定先在北城住下,沈轻纾如今这样,他们回了星城也无法安心。
不过,医院这边有傅斯言守着,还有护工和一对一的医疗服务,白建雯和蒋文锦留下也帮不上什么,便回云归陪伴两个孩子了。
—
因为靳阙身份敏感,即便是到了现在,除了沈轻纾和傅斯言,其他的人都还不知情。
靳怀岷虽是靳阙的小叔,但他早早隐居乡下,对靳阙身上那些经历一无所知。
江月兰依旧无忧无虑,在靳怀岷细心温柔的照料下,人越发的圆润。
琴阿姨每周都会拍一些江月兰的生活日常发给沈轻纾看。
三天后,靳怀岷找了个借口独自出门,悄悄来医院看望沈轻纾。
靳怀岷来的时候,沈轻纾正坐在小院里的摇椅上看琴阿姨发来的视频。
傅斯言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中药。
两人视线对上,靳怀岷神色微微一顿。
傅斯言‘复活’这件事他已知,虽不知其中故事,但看到曾闹得分崩离析,相见两相厌的两人,如今能和谐相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至于傅斯言这边,他对靳怀岷并无敌意。
上头已经调查过靳怀岷。
靳怀岷没有问题。
傅斯言便将他当成长辈客气接待。
他对靳怀岷微微一点头,“靳叔。”
靳怀岷笑着与他打了声招呼。“傅少,好久不见。”
沈轻纾一愣,随即抬头,对上靳怀岷亲切的目光。
“小纾。”
沈轻纾很是意外。
“靳叔,您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看向靳怀岷身后。
“小兰还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来的。”靳怀岷走过来,将手里的水果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看着她,“我听说你病了,心里牵挂,想想还是要过来看看比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