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怀里揣着沉甸甸的“战利品”,三人心里比来时踏实了许多。这次潜入,不仅摸清了仓库的防卫情况,还得到了精确地图,甚至搞到了武器和活动经费,任务完成得堪称完美。
然而,当他们接近城门时,却发现气氛不对劲。城门口排起了长龙,盘查的伪军和日本兵数量明显增多,对进出百姓的搜查也变得异常粗暴严厉,呵斥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排队的人群窃窃私语,隐约能听到“镇公所”、“丢了东西”、“严查”之类的字眼。
王铁柱和祁云飞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开始冒汗,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小伍子。
——镇公所失窃的事显然已经败露了!
“别慌,沉住气。”小伍子低声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城门内外的情况,“跟我来,别走正门。”
他没有加入那令人心焦的长队,而是带着两人,借着渐浓的暮色和街边建筑物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城门楼侧面。这里有一个相对僻静的小侧门,通常是给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为鬼子伪军办事的“自己人”通行的,此时只有一个瘦得像猴、歪戴着帽子的伪军无精打采地抱着枪守在门口。
小伍子整理了一下表情,脸上瞬间又挂上了那种在市井中混迹出来的、带着几分讨好又有点自来熟的笑容,只是这一次,那笑容底下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底气。他径直朝着那瘦伪军走了过去。
“老总,辛苦,辛苦啦!”小伍子凑近,语气热络,仿佛跟对方是老相识。说话的同时,他的袖口极其自然地一抖,一张面额不小的伪钞便像变戏法一样滑了出来,精准地塞到了那伪军的手里。
那瘦伪军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捏了捏手里的钞票,厚度让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贪婪之色,但嘴上还是习惯性地拿捏着官腔:“干什么?干什么?这边不让走!去那边排队!”
小伍子也不恼,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你懂的”那种表情:“老总,行个方便。俺们是北街刘三爷手下跑腿的,刚给三爷办了件急事回来。您看那边队排的,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耽误了三爷的事儿,哥几个吃罪不起啊……”他说着,目光看似无意地瞟了一眼身旁身材魁梧、一脸凶相的王铁柱。
那伪军听到“刘三爷”的名头(这自然是小伍子从茶馆闲谈里听来的“虎皮”),心里先信了三分,再掂量了一下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又瞅了瞅王铁柱那明显不好惹的块头,心里那点犹豫立刻被贪婪和怕惹麻烦的心态压了下去。他做贼似的左右瞄了两眼,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声音压得极低:“快走快走!麻利点儿!别他妈让人看见!”
“多谢老总!多谢!回头请您喝酒!”小伍子连声道谢,给王铁柱和祁云飞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侧身从那小侧门鱼贯而出,脚步不停,迅速汇入了城外通往山林的小道。
直到走出离城门足有两三里地,回头再也望不见那令人压抑的城墙垛子,三人才彻底放松下来。王铁柱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土坎上,再也忍不住,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小伍子,我王铁柱今天算是服了!五体投地!你这脑子,你这手段,顶得上一个连的兵力!不,一个营!”
祁云飞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由衷地赞叹:“伍教官,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以前总觉得这些是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现在才知道,在敌后这龙潭虎穴里,你这身本事,就是咱们保命、杀敌最锋利的尖刀!比硬拼管用多了!”
小伍子被两人夸得很是不好意思,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刚才那股子精明的江湖气消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话语不多、略显沉闷的少年。“没啥,”他轻声说,眼神望向根据地的方向,“都是以前为了混口饭吃,不得已学的下九流玩意儿。能用它们来打鬼子,帮上咱们队伍的忙,挺好。”
夜色如墨,太行山深处的秘密营地篝火跳动。刚刚执行侦察任务回来的王铁柱,一边擦拭着心爱的驳壳枪,一边羡慕地对小伍子嘀咕:“伍教官,你那天在黑石峪摸哨,用匕首真是干净利落。要是咱们的枪也能像你那样悄无声息就好了,有时候真想打黑枪,可一响枪就把整窝鬼子都招来了。”
旁边几个队员也纷纷附和,都幻想着要是枪能“闭嘴”该多好。
正在火堆旁摆弄手枪的小伍子抬起头,火光映着他稚气未脱却眼神老练的脸。他掂了掂那个水壶,又看了看王铁柱手里的驳壳枪,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想让枪‘哑巴’一会儿?也不是没法子。
——周哥会整。”
“啥?周教官有办法?”王铁柱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周围几个队员也呼啦一下冲江河围了过来。
江河让人找来一个檄药日军的铝水壶,找来工具,先是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水壶的壶嘴和壶底都锯掉,做成一个两头通的铝管。然后,他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几个鬼子的皮质急救包,把里面的纱布、药棉掏空,只留下那层相对厚实的皮子,比着铝管的内径,剪出好几个带孔的皮垫。
“嘿,这是又鼓捣啥邪门玩意儿呢?”王震山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饶有兴味的表情。
小伍子嘿嘿一笑:“周哥给铁柱哥的‘二十响’做个‘闭口禅’。”
江河用一根细铁棍,将那些带孔的皮垫一层一层、间隔着塞进铝管里,压得瓷瓷实实。皮垫中间的孔刚好能让子弹通过,但层层阻隔会极大地消耗子弹冲出枪口时的高温高压燃气能量。接着,他又找了些细细的铁丝,在铝管外侧前端紧紧缠绕出一段螺纹——这是为了在需要时,能勉强旋紧在驳壳枪那带有细微锥度的枪管上,虽然肯定不如后世专用接口那么严丝合缝。
最后,他甚至还抓了把平时伙房用来引火的、稍微受潮的草木灰,小心翼翼地填充进铝管前端皮垫之间的空隙里。“加点料,吸音还能降温。”他轻声说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土造、简陋无比的“消音器”就成型了。它看起来就是个一头缠着铁丝、脏兮兮的铝管子,毫不起眼。
“这就成了?”王铁柱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