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个追杀者!”
“你是天道?”
“哈哈,天道还是我的孙子!”
“你是明王道?”
“明王道连孙子都谈不上!”
“那你是谁?”
“我是我,我就是混沌之始。”
光茧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应龙的金色竖瞳里,第一次映出了除玖鸢之外的东西——青铜棺椁上的火神图腾。
“这是应龙,她是你孕育的第二个孩子吧!”
“你怎么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不知道的吗?”
凤羽龙首猛地撞向光茧内侧,金红色光点如潮水般涌向图腾所在的位置。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光茧裂开一道新的缝隙,露出里面半透明的龙爪,爪心赫然握着半块与玖鸢手中相同的青铜碎片。
“别伤害他!”玖鸢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放心,我不但不会伤害他,还要借双生子的力量来孕育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新的世界?”
“没错!你渡过了情劫,你体内有双笙火焰,你孕育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茁茁,另一个就是应龙。”
“你想干嘛?”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追杀你吧,不是因为你会窥天,更不是因为你体内有双笙火焰。”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能孕育万物,而我并没有追杀你,而是要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玖鸢越来越听不懂了。
就在这时,两块碎片在她掌心合二为一的瞬间,青铜棺椁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棺盖缓缓抬起,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人影——那人身着玄色祭袍,面容与玖鸢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心嵌着一块赤红色的晶石,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亮。
“还认识这些虚影吗?”
“师傅说过,在现实中每斩一道虚影,时空的裂缝就会变大。”
“不仅仅如此!”
虚影们的嘶吼变成了恐惧的呜咽,纷纷向后退去。
可太极图突然加速旋转,将那些退避的虚影尽数卷入血池。
“还认识这个太极印吗?”
“这是掌印太监的法宝吗?”
“非也!没想到是那两个胖瘦天兵帮了我的大忙,现在无论是胖瘦天兵还是掌印太监,统统归位,变成了太极图。”
黑气在血里翻腾,竟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脖颈处有圈深深的勒痕。
玖鸢瞳孔骤缩,那是师傅吊死在藏经阁时的模样!
“师傅?”她失声惊呼,混沌幽芒突然从掌心涌出,裹住那团黑气。
“他已经不是你的师傅,准确地说,他是你师傅的一个分身。这个世界,分身太多,容易产生混乱。”
玖鸢试着伸手去触摸,可就在触碰的刹那,黑气突然炸裂,化作无数细碎的画面:师傅在深夜抄写火神经文,指尖滴落的血珠晕染了字迹;师傅将半块青铜碎片塞进襁褓,对着襁褓里的婴儿流泪;师傅在祭坛前跪拜,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离火……
“双生劫起于祭坛,亦终于祭坛。”谶语在空中回荡,青铜棺椁里的人影忽然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赤金色,像极了应龙的竖瞳。
玖鸢忽然明白,这不是什么尸体,而是火神留下的残魂,而自己和应龙,甚至萧烬与茁茁,都是这残魂分裂出的碎片。
“哈哈,没错,他们都是碎片,是残魂,是分身.......”
光茧突然开始收缩,金红色光点不断涌入青铜棺椁。
应龙的凤羽龙首渐渐变得透明,金色竖瞳里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
玖鸢的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靠近应龙都会心悸——他们本是同源,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如今要重新合为一体。
“等等!”她扑向光茧,却被突然升起的光幕弹开。
那些悬浮的古字突然齐齐转向,组成最后一句话:“混沌生两极,两极归混沌。”
血池里的血水开始蒸发,化作雾气笼罩住整个祭坛。
玖鸢在雾气中看见萧烬抱着茁茁站在远处,孩子眉心的红点与棺椁里的晶石遥相呼应。
“这些都是幻境,就像你的梦境一样。不过,如果在一个梦境里醒不来,那残魂也会留在那个梦境。”
虚影们最后的挣扎变成了徒劳。
离火与混沌幽芒在太极图中央汇成旋转的光柱,将青铜棺椁、光茧与血池一并吞没。
“现在你有一个选择,是留在这个时空?还是去到幻境里?”
玖鸢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体内的涅盘真火与混沌幽芒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经脉里欢快地奔涌。
她忽然想起师傅说的“双子星降世”,原来不是指两个人,而是指这两股力量终于要回到源头。
“应龙……”她最后望了一眼光茧,那里的凤羽龙首已经完全透明,只剩金色的竖瞳还在望着她。
玖鸢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原来谶语里的“新生”,不是指某个人的重生,而是指所有碎片终将回归本源,就像落叶总要归根。
她缓缓闭上眼睛,周遭的雾气忽然浸了冰碴子,砭骨的寒意顺着玖鸢的指尖往骨子里钻。
她闭着眼,却听得见光茧收缩时发出的细碎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琉璃在掌心慢慢碾成齑粉。
混沌幽芒在她经脉里打着旋,竟与那涅盘真火缠成了麻花。
两股性子截然相反的火,此刻却像孪生的藤蔓,顺着血脉往心口攀援。
她想起应龙那双金色竖瞳里的不舍,想起萧烬抱着茁茁时袖口沾的血痕,想起师傅在藏经阁梁上悬着的那双布鞋——原来这些碎片早就在命盘里绣成了网,她不过是顺着网线走到了网心。
“嗤啦——”光茧彻底碎了。
金红色的光点没入青铜棺椁的刹那,玖鸢感觉自己的躯壳忽然轻了,像被抽去了筋骨的皮影。
她飘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萧烬的肩,穿过茁茁眉心的红点,那些温热的触感明明还在掌心,却抓不住一丝半缕。
棺椁里的人影坐了起来。
玄色祭袍上绣的日月星辰忽然活了,顺着衣摆爬到玖鸢脚边。
她低头,看见那些星子在自己的裙摆上融成了银水,又顺着裙摆淌回棺椁,在那人影眉心的赤晶上凝成小小的漩涡。
“原来……是要补全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雾里飘,却分不清是嘴里说的,还是心里想的。
应龙最后的竖瞳在她眼前晃了晃,那里面映着她的脸,也映着棺椁里的人影,三张脸叠在一处,竟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
凤羽龙首化作金红色的光流,一半钻进玖鸢的天灵盖,一半扑向棺椁里的人影,像条被剪断又接起来的红绳。
血池里的太极图转得更急了,血雾蒸腾,竟在半空凝成了无数个小太极,每个太极里都有个模糊的影子——有胖天兵啃着蟠桃,有瘦天兵数着铜板,有掌印太监捧着空白的圣旨,还有师傅在火盆前烧着什么,火星子溅在他的衣袍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归位咯……”混沌之始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带着瓮瓮的回响。
那些小太极突然炸开,胖瘦天兵化作阴阳鱼的眼睛,掌印太监的拂尘变成了鱼鳍,师傅烧剩的衣角则成了太极图边缘的纹路。
整个祭坛都在晃,玖鸢看见自己的影子从脚到头慢慢变浅,像被雾气擦掉的墨痕。
她想起第一次见萧烬时,他剑上沾的霜像极了此刻的雾气;
想起茁茁抓着她的手指咯咯笑,那笑声里有应龙的龙吟;
想起师傅给她讲混沌初开,说天地本是个蛋,孵出了龙,也孵出了凤。
“原来我们都是蛋壳……”她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地上,竟也化作了半块青铜碎片。
所有的碎片都在往棺椁里钻。
那人影眉心的赤晶越来越亮,最后竟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洞。
玖鸢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着往那洞里去,穿过赤晶的刹那,她看见洞的另一头是片混沌,有光,有暗,有火在烧,有水在流,却什么都没成形。
“要开始了……”她最后望了一眼雾里的萧烬和茁茁,他们的身影也在变淡,像水墨画被雨水晕开。
应龙的金红与她的混沌幽芒在洞的入口缠成了结,然后一起坠进那片混沌里。
青铜棺椁的盖子缓缓落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天地初开的鼓上。
祭坛上的血池干了,太极图没了,雾气散了。
只剩下那口青铜棺椁,静静躺在空荡荡的混沌里,像个刚下的蛋。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连时间都好像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棺椁上的火神图腾忽然亮了一下,像粒被遗忘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