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海域的炮火染红了黎明,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在毕自严犁庭扫穴的肃杀与林如海开源节流的紧迫中,表面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沉稳。
朝堂之上,那份因权力更迭和吏治清洗而产生的惊涛骇浪,在贾琮铁腕掌控和王命旗牌的威慑下,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毕自严这把“铡刀”悬在头顶,每日都有新的蠹虫被揪出、被锁拿,凄厉的哭嚎和绝望的哀鸣偶尔会从刑部大牢的方向隐隐传来,如同无声的警钟,敲打着每一个官员紧绷的神经。
恐惧成了最好的镇定剂,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和怨望,暂时龟缩在暗处,不敢轻易露头。
然而,东南沿海的烽烟,终究还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
“王爷,今日朝会上,又有几位言官上奏。”
张武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弹劾粤海邬家擅启边衅,耗费国帑,劳师远征,恐引倭寇更大报复,反伤沿海百姓。言下之意,应固守海岸,以和为贵。”
贾琮正批阅着一份关于九边军屯改革的奏疏,闻言头也未抬,笔锋依旧沉稳有力,只在奏疏末尾落下朱批。
待批阅完毕,他才放下朱笔,端起手边的温茶呷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
“哦?还是那几位‘忧国忧民’的清流?毕老大人如何说?”
“毕大人当场驳斥!”
张武的声音带着快意,“言道倭寇趁乱劫掠,豺狼本性,岂是固守能退?邬家水师奉王命主动出击,御敌于外海,正是保境安民之上策!”
“至于耗费国帑?毕大人直接甩出了林大人整理的前月沿海被劫村镇损失奏报!死伤百姓、焚毁房屋、被掳青壮、损失商货……桩桩件件,血泪斑斑!”
“毕大人质问:难道坐视倭寇年年劫掠,就不是耗费国帑,就不是伤及百姓?那几位言官被噎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贾琮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笑。
“跳梁小丑罢了。毕老大人做得好。告诉毕大人,名单上那几位清流的旧账,该翻就翻,该查就查。既如此‘忧国忧民’,想必自身也是两袖清风,经得起查。”
“是!”张武领命,声音里带着狠厉。
“另外,”
贾琮补充道,“兵部牛尚书处,若有澎湖战报,无论何时,即刻呈送。”
“末将明白!”
张武退下,书房重归寂静。
贾琮的目光投向窗外,院中几株寒梅在冬日的微阳下绽放,幽香暗浮。
朝堂上这点暗涌,于他而言,不过是几片挡路的枯叶,抬脚便可碾碎。
他的心神,早已飞向风高浪急的澎湖,飞向那浴血奋战的邬家水师。
他相信邬承德父子的能力,更相信火器之利!
倭寇想趁火打劫?
那就用他们的血,来祭奠这新朝的威严!
......
睿亲王府,内院,缀锦阁。
与外朝的肃杀截然不同,此刻的缀锦阁内,暖意融融,笑语晏晏,一派温馨祥和。
窗棂上贴着精巧的红色窗花,室内熏着清雅的梅花香,地龙烧得暖烘烘的。
今日,是王妃林黛玉的生辰。
虽值国丧期间,不宜大操大办,但府内亲近的姐妹们聚在一起,为黛玉贺寿,亦是人之常情,透着几分难得的暖意。
黛玉身着家常的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系月白绣折枝玉兰的马面裙,乌发松松挽了个慵妆髻,只斜簪一支点翠嵌珠步摇。
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少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的光彩。
她端坐主位,如同众星捧月。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俱在。
元春依旧端庄大气,气度雍容,迎春温柔娴静,含笑不语。
探春神采奕奕,顾盼间带着英气,显然已从宝玉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更添干练。
惜春却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神清澈。
史湘云最是活泼,穿着一身海棠红锦缎袄子,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正拉着宝琴叽叽喳喳说笑。
邢岫烟今日也精心装扮过,一身水绿色绣兰草的长袄,气质如空谷幽兰,安静地坐在黛玉下首,笑容温婉。
她如今协助打理着王府外务,愈发显得沉稳。
而住在府内的宝钗、甄沐瑶、邬思瑶、秦可卿自然也在场。
宝钗穿着蜜合色织金缠枝牡丹纹的袄裙,外罩一件银鼠皮坎肩,端庄得体,笑意温婉,正与元春低声交谈。
她如今协助黛玉打理内务,越发显得游刃有余。
甄沐瑶一身浅碧色宫装,身姿纤弱,但气色比在宫里时好了许多,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哀愁淡了些许,此刻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众人说笑,嘴角噙着一丝恬淡的笑意。
澄心堂的日子,给了她久违的安宁。
邬思瑶则是一身利落的银红色箭袖劲装,外罩同色镶白狐毛边的比甲,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她正兴致勃勃地跟探春比划着什么,大概是在说火器或者海战,引得探春连连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她刚从工坊过来,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硝烟和铁器的味道,与这满室娇柔形成鲜明对比,却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魅力。
秦可卿一身藕荷色云锦长袄,身姿袅娜,容颜绝艳,眉宇间带着一丝天然的妩媚,此刻正含笑为黛玉布菜添茶,动作轻柔体贴,尽显温柔似水。
她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飘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