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猛地被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牛继宗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风霜大步踏入。
他并未穿着朝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
外罩半旧皮甲,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衙署甚至军营赶来。
这位以刚猛着称的老帅,此刻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的粗豪,只有一片铁铸般的凝重,浓眉紧锁,虎目含煞。
他顾不得行礼,直接将一份加盖了数道火漆、印着鲜红“十万火急”字样的军情塘报双手呈上,声音如同闷雷滚过。
“王爷!东南沿海,倭寇异动!十万火急!”
贾琮霍然起身,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塘报。
他目光如电,飞快地扫过上面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越看,他眉宇间的冰寒之色便越重,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塘报内容触目惊心:
“据浙东、闽南沿海各卫所急报,并邬氏水师哨船探察:
“近半月内,对马、平户诸岛倭寇巢穴异动频繁,大小海船集结数量陡增,远超寻常劫掠规模。倭酋岛津、毛利等部旗帜已现。”
“且倭船装备似有更新,了望哨见其船艏多有新铸铁炮,形制类西夷,火力恐非昔日可比。”
“另外倭寇哨船屡屡抵近我澎湖、夷州西岸窥探,甚至有小股乔装渔民登岸,似在勘察地形、水文,行迹诡秘。”
“同时在闽浙沿海,已发生数起倭寇快船突袭近海渔村、劫掠商船事件,手段凶残,掳掠青壮,焚毁船只,其行径较以往更为猖獗!”
“据擒获倭寇小头目零碎口供及内线密报,此番异动,或因我朝中巨变,倭酋以为我沿海防务空虚、朝廷无暇他顾!故欲趁此动荡之际,大举进犯,劫掠闽浙富庶之地!”
“哼!趁火打劫!”
贾琮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冰冷的怒意,一掌重重拍在紫檀书案上!
“倭寇真当我大乾无人,可任其鱼肉了?!”
牛继宗须发戟张,虎目圆瞪,怒声道:“王爷明鉴!倭寇本性贪婪,如同豺狼!今见我朝中权力更迭,新君初立,便以为有机可乘!”
“观其之举,分明是觊觎我闽浙膏腴之地,欲行大规模洗劫!沿海诸卫所兵力分散,守备废弛多年,恐难当倭寇倾巢之锋!请王爷速做决断!”
书房内气氛瞬间紧绷!
朝堂暗流尚未平息,东南海疆的豺狼又嗅着血腥味扑了上来!
这已不是复辟阴谋,而是赤裸裸的趁乱劫掠!
贾琮缓缓直起身,震怒已化为冷静。
他走到悬挂在书房东墙的巨大的大乾海疆堪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一寸寸扫过绵长的海岸线,最终钉在澎湖、夷州以及倭寇巢穴。
“想趁我病,要我命?”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那就让他们看看,这头病虎的獠牙,依旧能撕碎豺狼!”
他猛地转身,玄青的蟒袍带起一股劲风,目光如电射向牛继宗。
“牛尚书!”
“末将在!”牛继宗挺直腰板,声如洪钟。
“即刻以兵部名义,行文沿海浙、闽、粤三省都指挥使司及所有卫所!”
贾琮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沿海各卫所,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所有兵员归营,取消一切休假!烽燧台哨,十二时辰轮值,不得有误!遇倭寇船影,昼烟夜火,三倍传警!”
“严令水师各寨,战船整备,火药炮弹足额装填!小型快船编队,昼夜巡弋近海,遇倭寇小船,无需请示,立斩不赦!主力战船集结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沿海府县,严查奸细!凡无路引、形迹可疑者,尤其操倭语或闽浙沿海生僻方言者,一律严加盘查,必要时先行扣押!各港口码头,加强戒备,严防倭寇细作混入!”
“晓谕沿海渔民、商贾,近期严禁出海!已出海者,速速召回!有敢违令私自出海者,以通倭论处!”
“命福建都司,抽调精锐步卒,火速增防澎湖诸岛!澎湖乃锁钥之地,不容有失!命广东都司,调拨军械粮草,全力支援夷州,加固城防,整训士卒,务必守住夷州西岸门户!”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精准而果断,瞬间勾勒出一张严密的沿海防御大网!
牛继宗听得心潮澎湃,大声应道:“末将遵命!即刻去办!”
他转身欲走。
“慢着!”
贾琮叫住了他,眼中寒芒更盛,
“被动挨打,只会助长倭寇气焰!让他们以为我大乾软弱可欺!必须主动出击,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他目光再次投向海疆图,手指重重地点在粤海的位置。
“传本王钧令!”
“命粤海镇守邬承德,尽起邬家水师精锐!除必要留守舰船外,所有主力战船,配足火药炮弹、新式燧发铳及‘雷火弹’,即刻拔锚北上!”
“着令邬承德,不必等待倭寇来攻!主动前出!以澎湖、夷州为依托,巡弋于倭寇可能来袭之海道!寻机歼敌于海上!若遇倭寇大队,不必硬撼,可依托岛屿炮台,以火器之利,层层阻击,消耗其锐气!务必将其主力,拖在澎湖、夷州一线,不得使其轻易靠近我闽浙大陆!本王要让他们知道,想趁乱打劫,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用雷霆手段粉碎倭寇的妄想!
牛继宗眼中爆出精光:“王爷英明!邬家水师火器犀利,战法新颖,由邬承德统领主动寻战,必能挫敌锋芒!让这群豺狼有来无回!”
贾琮微微颔首,最后补充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冲霄的杀气。
“告诉邬承德,此战,本王不要俘虏!凡持械登岸之倭寇,格杀勿论!擒获之倭酋、汉奸,就地正法,悬首示众!本王要用倭寇的血,染红东南海疆,让天下人看看,犯我大乾者,纵是趁火打劫的宵小,也必诛之!”
“喏!”
牛继宗被这冲天的杀气激得热血沸腾,抱拳领命,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回廊外。
书房内只剩下贾琮一人。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急了。
倭寇的趁火打劫,如同一记警钟。
但这把火,烧掉的绝不会是大乾的万里海疆!
而是那些以为有机可乘的豺狼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