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风依旧撕咬着黑山州,但城内,一股炽热的气息却在涌动。
晁雄征在黑山州休整一日后,大军开拔的号角终于吹响。
旭日初升,十几万匹战马聚集在黑山脚下,宛如一片黑色的潮水,蔓延至视野的尽头,马蹄踏地的声音汇成低沉的雷鸣,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旌旗猎猎作响,如同翻滚的浪涛,在寒风中发出尖锐的呼啸。
士兵们身披铁甲,手握长矛,目光坚毅,呼吸间喷吐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这是一支钢铁之师,蓄势待发,即将踏上征途。
黑山州,距离辽国西北路招讨司所在的可敦城一千五百里,漫漫征途,危机四伏,但晁雄征的眼中却闪烁着熊熊的战火,他高举手中的长剑,厉声喝道:“将士们,随我出征,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上京道,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也收到了大梁集结兵马的消息。
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掷在地上,怒吼道:“晁贼,欺人太甚!”他立即召集各部首领,商议对策。
乌古部、敌烈部等部落首领,纷纷率部众来投,很快便聚集了五万兵马。
然而,这五万兵马的集结却并非一帆风顺。
萧特烈等将领忙得焦头烂额,不仅要集结兵马,还要提防周边部落趁火打劫,劫掠克烈部妇孺。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得不将克烈部妇孺迁移到镇州等地,这无疑又增加了他们的负担。
各部聚集到城池附近后,后勤保障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粮食、木材、草料等物资严重不足,士兵们怨声载道。
然而,耶律延禧对此却漠不关心,他整日沉迷于游猎,对军务不闻不问,将一切事务都推给了萧特烈等人。
萧特烈等人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只能尽力筹措物资,安抚士兵,维持军队的稳定。
他们心中清楚,如果后勤问题得不到解决,这五万大军迟早会分崩离析。
而此时,大梁的兵马已经逼近辽国边境。
当斥候来报,说大梁兵马距离防州不足三百里时,耶律延禧才终于结束了他的游猎,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诸位爱卿,大梁兵马压境,该如何应对?”耶律延禧坐在龙椅上,故作威严地问道。
萧特烈等人早已疲惫不堪,但此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向耶律延禧汇报军情。
“陛下,大梁此次来势汹汹,兵力远胜于我军,而且他们的骑兵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萧特烈沉声说道,“臣建议,我们应该采取守势,依托城池坚守,等待援军。”
“守?朕乃大辽天子,岂能龟缩城中?”耶律延禧勃然大怒,“朕要御驾亲征,将晁贼赶出大辽!”
萧特烈等人闻言,心中暗自叫苦。
他们深知耶律延禧的昏庸无能,御驾亲征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
“陛下,万万不可啊!”萧特烈连忙劝谏,“大梁兵马势大,陛下亲临战场,恐有危险。”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耶律延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萧特烈,你负责统领大军,务必将大梁兵马击溃!”
萧特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领命。
“陛下,臣还有一事禀报。”耶律大石突然开口说道。
“何事?”耶律延禧不耐烦地问道。
“据探子回报,大梁此次出征,除了十几万步兵之外,还有两万汉人骑兵……”耶律大石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两万汉人骑兵?”耶律延禧不屑地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萧特烈也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汉人骑兵不堪一击,不足为惧……”
“一群南蛮子,也配称骑兵?”萧特烈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掸了掸身上的貂皮大氅,仿佛掸去的是什么脏东西,“汉人几百年没见过马了,骑都骑不稳,更别说打仗了!”
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粗犷的笑声在帐篷里回荡,撞击着悬挂的兽皮,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些辽国将领,平日里最爱听的就是汉人如何羸弱不堪的故事,这仿佛能让他们在苦寒的塞北找到一丝优越感。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那些汉人骑兵从马上摔下来的狼狈模样,仿佛闻到了胜利的香甜气息。
只有耶律大石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沉声说道:“萧将军此言差矣。宁夏路降附的汉人骑兵,已经操练近两年,不可小觑。况且,那党项人的骑兵,也颇为骁勇善战,不容忽视啊!”
萧特烈闻言,笑声戛然而止,他斜睨着耶律大石,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耶律将军莫不是被汉人吓破了胆?几万汉人骑兵,就把你吓成这样?我大辽铁骑纵横草原数百年,还怕他们不成?”
“非是胆怯,而是谨慎。”耶律大石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静,“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轻敌之心,最是要不得。”
耶律延禧原本也在附和着萧特烈大笑,此刻却突然收敛了笑容,他看着耶律大石,自从耶律大石在上次战役中失利后,他就对耶律大石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如今耶律大石又唱反调,这让他更加不悦。
“耶律大石,你莫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耶律延禧语气冰冷,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耶律大石心中一沉,他知道耶律延禧已经对他产生了猜忌,但他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陛下,臣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臣以为,我们应当谨慎对待,不可掉以轻心。”
耶律延禧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耶律大石,转头对萧特烈说道:“萧将军,你率领本部兵马,以及乌古部、敌烈部兵马,迎战大梁军队。”说着,他又看向帐中其他几个部落首领,“你们各部,也要全力配合萧将军,不得有误!”
众将领齐声领命,帐内再次响起了应和声,只是这一次,耶律大石的声音却显得格外突兀和寂寥。
他注意到,耶律延禧分给他的兵马,竟然是最少的,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残,根本不堪大用。
一股压抑感,如同帐外的寒风一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心里。
耶律大石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苦涩压了下去,他再次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一计,可破大梁军队。”
耶律延禧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
“大梁军队远道而来,粮草辎重必然庞大,我们可以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绕道敌后,袭击他们的粮道,断其后路。如此一来,大梁军队必然军心涣散,不战自溃。”
克烈部首领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如果我们出兵袭击大梁粮道,那我们的营地怎么办?万一被敌军偷袭,岂不是得不偿失?”
耶律大石早有准备,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可以将所有部落的妇孺和辎重,都集中到镇州城内,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大梁军队即便来袭,也难以攻破。”
耶律延禧听完耶律大石的计策,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此计太过冒险,朕不赞同。朕决定,御驾亲征,亲自去会一会那晁雄征!”
帐内众将闻言,皆是一惊。
萧特烈连忙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大梁兵马势大,陛下亲临战场,恐有危险!”
“无妨!”耶律延禧自信满满地说道,“那晁雄征依仗火器逞威,如今到了我大辽草原,看他还能如何!这茫茫草原,就是我大辽铁骑的天下!”
耶律大石还想再劝,却见耶律延禧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心中一沉,知道耶律延禧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谏了。
“陛下……”耶律大石刚开口,耶律延禧便打断了他。
“好了,就这么定了!朕要让那晁雄征知道,我大辽的铁骑,不是那么好惹的!”耶律延禧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帐篷,只留下帐内众人面面相觑。
“耶律将军,陛下他……”萧特烈走到耶律大石身边,欲言又止。
耶律大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耶律延禧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耶律大石看着耶律延禧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位皇帝陛下看似威严,实则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谏。
“陛下此去,恐有不妥啊!”耶律大石长叹一声,转头看向萧特烈,语气沉重地说道:“萧将军,你我都是大辽的臣子,理应尽力辅佐陛下。如今陛下执意亲征,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冒险。”
萧特烈脸上也满是忧虑,他走到耶律大石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耶律将军所言极是。陛下金枝玉叶,万一有个闪失,我等万死难辞其咎。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劝谏陛下,让他留在镇州坐镇,也好调度全局。”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好,我们这就去!”
两人快步追上耶律延禧,再次跪倒在地,齐声劝道:“陛下,臣等恳请陛下留在镇州坐镇,切莫亲身涉险!”
耶律延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色阴沉地看着两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连出征的资格都没有吗?”
“陛下误会了!”萧特烈连忙解释道:“臣等并非质疑陛下的能力,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大梁军队来势汹汹,战场局势瞬息万变,陛下身系国家安危,不容有失啊!”
耶律延禧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朕就是要亲自率领大军,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梁狗杀个片甲不留!”
萧特烈见耶律延禧如此固执,心中焦急万分,他连忙说道:“陛下,臣愿立下军令状,保证将大梁太子晁雄征生擒活捉,献于陛下帐下!只要有臣在,定保陛下安然无恙!”
耶律延禧闻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他并非真的想要亲自上战场,只是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威严,挽回自己“逃跑皇帝”的颜面。
如果萧特烈能够保证捉住晁雄征,那他留在后方,似乎也未尝不可。
“萧特烈,你当真有把握?”耶律延禧眯起眼睛,语气缓和了一些。
萧特烈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说道:“陛下放心,臣自幼习武,精通兵法,手下更有无数骁勇善战的将士。那晁雄征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岂是臣的对手?臣保证,定将他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耶律延禧听了萧特烈的话,心中顿时舒畅了许多。
他哈哈大笑一声,拍了拍萧特烈的肩膀:“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能捉住晁雄征,朕定当重重有赏!”
说完,耶律延禧脸色一变,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是,如果你让朕失望了,那就休怪朕不客气!朕要让你知道,欺君罔上的下场!”
萧特烈连忙跪倒在地,叩首说道:“臣万死不辞,必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耶律延禧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看着耶律延禧离去的背影,萧特烈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之色。
他知道,自己刚才夸下了海口,如果不能捉住晁雄征,恐怕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萧将军,你……”耶律大石走到萧特烈身边,欲言又止。
萧特烈摆了摆手,打断了耶律大石的话:“耶律将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备战,争取打赢这一仗。”
耶律大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这一仗,将会是一场恶战,而他们的命运,也将随着这场战争而改变。
耶律延禧离开后,立刻返回了自己的寝宫,开始准备御驾亲征的仪仗。
他要让整个大辽,甚至整个天下都知道,他耶律延禧,不是一个只会逃跑的皇帝。
而萧特烈和耶律大石,则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开始着手集结兵马,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大梁军队。
萧特烈深知此战的重要性,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亲自前往各部营地,督促士兵们加紧训练。
他将自己手下的精锐部队,全部调往前线,同时还向乌古部、敌烈部等部落的首领,请求支援。
然而,各部首领却各有心思,并不愿意全力配合。
他们担心自己的部落会因此受到损失,因此只是象征性地派出了一些兵马,敷衍了事。
萧特烈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安抚,许以重利,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与此同时,耶律大石也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准备。
他知道,耶律延禧对他心存芥蒂,因此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兵马,只是一些老弱病残。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而是将这些士兵组织起来,加强训练,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四处筹集粮草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耶律大石明白,想要赢得这场战争,光靠蛮力是不行的,必须要运用智慧。
他开始仔细研究大梁军队的战术特点,寻找他们的弱点。
他相信,只要抓住机会,就一定能够反败为胜。
几天后,辽国的军队终于集结完毕。
耶律延禧身披金甲,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出现在校场之上。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军队,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将士们!”耶律延禧高声喊道:“大梁军队入侵我大辽,侵犯我大辽的土地,掠夺我大辽的财富。朕要带领你们,将他们赶出去,让他们知道,我大辽的铁骑,是不可战胜的!”
“万岁!万岁!万万岁!”士兵们齐声高呼,声震如雷。
耶律延禧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出发!”
辽国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开出了镇州城,向着大梁军队的方向进发。
耶律大石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看着前方旌旗招展的军队,心中却充满了忧虑。
他知道,这一场战争,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队伍缓缓行进,穿过了荒凉的戈壁滩,逐渐进入了一片广袤的草原。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一名斥候飞奔而来,跪倒在耶律延禧面前:“陛下,前方发现大梁骑兵!”
耶律延禧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他拔出腰间的宝剑,指向前方:“将士们,随朕冲锋,杀光那些梁狗!”
辽国的军队,顿时沸腾起来,他们纷纷拔出武器,呐喊着冲向前方。
而就在这时,一支黑色的骑兵队伍,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支骑兵队伍,人数不多,只有几千人,但他们却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为首的一名将领,身披银甲,手持长枪,英姿飒爽,气势逼人。
耶律大石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名将领,心中暗自一惊。
“是他!大梁太子,晁雄征!”
此刻,两军相隔不过数百米,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大战,一触即发!
耶律延禧看着越来越近的梁军,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他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晁雄征,朕要让你知道,挑衅大辽的下场……\" 说着,他猛地一挥手。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