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涛之前去找过云昭。
想着谢景墨做了这么多事,云昭心里总应该松动一二。
却不料,云昭表情却始终总是淡淡的。
居然说:哀家没叫他去为我做这些事。
这是人说的话么?
这是有情人心里会说的话么?
他如今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云昭这种人,爱的时候热烈,不爱的时候也决绝。
之前舍弃幕城延,选择跟谢景墨站在一起的宫变,根本无关情谊。
如今云昭身居高位,谢景墨在卑微处,别说喜欢,就是拿着自己身边当个玩物,也要看云昭是不是看得上谢景墨。
这事郭涛想的很清楚,他多年积蓄,养活郭艾艾跟谢景墨十辈子富贵都不是难事。
没不要让谢景墨在这里磋磨,看人脸色。
云昭如今尚且年轻,自己又保养有术,看着像个小姑娘似得,活的百年都有可能,谢景墨若继续留在京城,那难受日子有的是。
“景墨,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我已经跟朝堂辞官了,想必这几日会有音讯,府里上下要打点,大抵一切处理完要等到过完年,这期间你就好好想想,想好了,来找我,舅舅福建的院子里永远有你一间房。”
谢景墨很感动。
从前,他淡漠亲情,可如今身边只剩下这么一个为自己好的舅舅时,他忽然就看清了一切。
也因此明白,为什么从前云昭总会把家人当做自己唯一不可触碰的底线。
郭涛说完就走了,走之前,还放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这辈子不可能娶艾艾,艾艾是我的孩子,我希望她好,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希望你能好,景墨,艾艾这辈子无望嫁人,我希望你日后能和美娶亲,当初的约定就此作罢,舅舅还是希望,你能抛开过去,找一良妻,好好过日子。”
郭涛说完,抬步走了。
谢景墨看着郭涛走出去的身影,明白郭涛做这个决定,何其艰难。
就像他说的,艾艾是他的孩子,舅舅这辈子恣意,唯一不如意的,也就女儿艾艾的婚事。
如今,他为了自己,把这个执念放下了。
谢景墨眼眸酸涩,低低的小声道:“舅舅,对不起。”
世间诸多难事,情爱这事无法自控。
几日后。
郭涛的辞官请求被批准了。
三朝元老,云昭给了体面,一堆的赏赐,还额外给了郭艾艾一个官家称号,原本想给个公主的,大致意思,是日后郭涛身故,把郭艾艾养在宫里,也算谢过郭涛当初宫时的相助。
可郭涛没要。
无人时,跪在云昭面前,低低的说:‘景墨偏执,执拗,若太后感念老臣当初的好,若他质疑留在京城,请您万万照顾一二,他在这京中,再没有真正为他谋算的人了。’
郭涛做这个事,没让任何人知道,只有云昭跟云昭身边太后的福海。
说完他就走了。
福海在身边感叹,“舅舅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真心了。”
郭涛这是用郭艾艾日后富贵,在跟云昭求一个对谢景墨的宽宥。
郭涛不知道,自己做这件事有没有效果,总之,他做了。
辞官事情下来了,郭涛就开始筹备回福建了。
他跟云昭求了情,可不妨碍郭涛依旧给谢景墨一起准备回乡的东西。
谢景墨时常来郭府,就听见郭涛絮絮叨叨的跟下头吩咐,“这床被褥是蚕丝的,艾艾一套,也得给景墨备着,他骄纵惯了,可别亏了他。”
在郭涛的眼里,谢景墨配得上最好的。
谢景墨没说话,只坐在凉亭里,远远的看着紫禁城的方向。
高副将来,偏头看他,问,“你决定要走了么?”
谢景墨没说话。
高副将:“走了的话,就真的认输了,虽然我觉得云昭原谅你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你要人认输啊?”
谢景墨眼神有些茫然,转头看着高副将,好久后,才轻轻的,无奈的说了一句,“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输了。”
只不过,当时他不知道。
或许在幕城延没有出现之前,在自己对云昭狠心的时候,她已经一点点将自己的心抽离了。
只不过——
他不知道。
高副将叹气,“那你这意思,是要走?”
谢景墨说:“她不需要我。”
堂堂太后,凤仪万千。
他在这里,除了成为她的黑历史,似乎毫无用处。
他走了,他就成为最光鲜,最体面的太后了。
“她不在意那些。”
“否则的话,怎么会提拔我?又怎么会提拔从前边塞的将领?对她来说,没有所谓的黑历史,你别那么想。”
谢景墨垂了垂眼眸,“是啊,她比我坦荡。”
因为不介怀过去,所以坦荡。
而他始终留在过去,留在边塞那七年,所以无法释怀,没人知道,他被留在了过去里。
高副将叹气,“可我觉得,你回福建也做不了什么,你来军营吧,”
高副将从前不喜欢谢景墨对云昭的果决,如今,终归是心软了。
他不希望谢景墨就这样似枯木这样腐烂下去,“西北有战乱,我有心去,你陪我一起吧?如何?你还做将军,我做你副手,我们所向睥睨、”
谢景墨闻言,转头看了眼高副将。
“你如今是太后身边带刀侍卫,日后一定高升,如今家里有妻儿,你去西北做什么?你没必要犯险。”
这是实话。
“哎——大丈夫,总归心有天下,再者说了,有你在,有什么危险?”
谢景墨知道,高副将自请去西北,是为自己。
他希望他有事做。
有期盼。
所以即便舍弃京城诸多,也无所畏惧。
他笑了笑,拍了拍高副将的肩膀,“谢谢你,容我想想吧。”
高副将摆摆手,“想什么?我回头就跟云昭说,咱两一起去西北,你放心,有我在,我陪着你,一定能打胜战!云昭不是铁石心肠么?咱就给她打江山,让她不得不心软。”
谢景墨听着这话,沉默许久。
好久后。
他才声音低低的说:“可以么?”
高副将没想到谢景墨会当真,声音一滞。
“啊?”
谢景墨明白高副将的错愕,可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在想这件事的可能性。
即便是刀山火海,地狱深渊。
若有一丝可能,谢景墨依旧想着,豁出去命去博一个可能。
怜爱没有。
可怜……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