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蹲在岩浆沟壑边缘,指尖刚触碰到被炙烤得发烫的岩石,便猛地缩回,心中不由得暗叹:这布设结界的佛门高僧,果然心思缜密到了极点,简直算无遗策!
不仅以纯正佛光布下这坚不可摧的结界,将阴邪之力牢牢阻隔,还特意在结界周遭开挖沟壑,引来地底岩浆,形成一道环形天堑。那岩浆翻涌着赤红的浪涛,咕嘟咕嘟的气泡不断鼓起、炸裂,溅起的火星落在岩石上,瞬间便灼出小黑点,散发着毁天灭地的高温。显然,高僧早就料到会有人想到土遁之法,特意留下了这道死局般的难题,断了所有人从地下潜入的念想。
想要打洞进入结界,就必须穿过这圈岩浆下方的岩层。可这岩浆的温度,怕是足以熔化金石——寻常铁器丢进去,顷刻间便会化为铁水,更别说人力开凿的通道。只要挖掘时稍有不慎,哪怕只是让通道壁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痕,滚烫的岩浆便会顺着缝隙疯狂灌入,到时候别说进入结界,众人当场就得被岩浆吞噬,化为一捧灰烬,连尸骨都留不下;
可若是想绕开岩浆带,通道就必须挖得极深,至少要穿透岩浆层下方数丈厚的岩层。这不仅要耗费大量时间与内力,还得时刻提防中途遇到坚硬的花岗岩或中空的溶洞——若是岩层过硬,挖掘速度会大大减慢,耽误了时机,身后的蜮随时可能追上来,将众人堵在通道里,进退两难;若是遇到中空溶洞,通道极易坍塌,到时候同样是死路一条。
一边是近在咫尺却碰不得的岩浆天堑,一边是步步紧逼的凶戾妖兽,这两难的局面,当真让人束手无策。
“怎么了?是不是这岩浆池有问题?”季五见路人走了一圈后,眉头紧锁成了一个川字,神色凝重得吓人,双手还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立刻意识到了关键所在,连忙大步上前问道,语气里满是急切。
马坤也凑了过来,探头往岩浆池望了一眼,被那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后退半步,粗声粗气道:“难不成这岩浆下面挖不了?那可就糟了!”
“是啊路小哥,这岩浆这么烫,别说打洞了,靠近都难,这可怎么办?”石墨也跟着着急,声音里带着几分无措。
路人缓缓点头,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中带着几分对高僧的赞叹,更多的却是迎难而上的笃定:“嗯,问题不小。布设这结界的和尚,心思极为缜密,早就料到会有人试图从地下潜入,所以特意用岩浆环绕结界,形成天堑。这岩浆温度极高,通道只要稍微挖偏一点,或者挖得浅了,就会被岩浆引燃,咱们全得遭殃。”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岩浆池上,眼神锐利如刀:“不过,难不倒我。土系符咒本就有隔绝高温、稳固岩土的妙用,只要找准方位,布下阵法,就能在岩浆下方开出一条安全通道。”
说完,路人不再有半分耽搁,转身便绕到结界背后。他双目如炬,目光快速扫过岩壁与地面,不过数息,便精准锁定了一块刚好容下一人躬身通过的平整岩石。
这块岩石呈深沉的青灰色,表面光滑得不见一丝粗糙纹路,边缘被打磨得圆润规整,显然是常年被岩浆的炽热气浪烘烤、被地底气流冲刷而成,与周围凹凸不平、布满裂隙的岩壁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俯身屈膝,手掌轻轻覆在岩石表面,指尖摩挲着那温热顺滑的触感,又叩了叩岩面,听着那沉闷厚实的回响,确认岩石下方岩层坚实紧密,没有中空或松动的迹象,绝不会轻易坍塌,这才放心直起身。
随即,他抬起右脚,足尖微微用力,在岩石中央稳稳画了个圆圈——圆圈大小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适配一人躬身通过,既不会因过窄而阻碍通行,也不会因过宽而浪费灵力。线条勾勒得规整利落,没有丝毫拖沓,每一笔都透着股胸有成竹的笃定,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画完圆圈,他抬手探向腰间的陈旧布囊。那布囊用粗麻布缝制,边缘已有些磨损起毛,沾染着些许尘土与岩屑,却依旧结实耐用。他指尖在布囊中轻轻摸索,很快便捻出四张叠在一起的黄色土字诀符咒。符咒材质粗糙,带着草木纤维的纹路,边缘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发脆,上面用纯正的朱红色朱砂勾勒着繁复难解的纹路——符文扭曲如灵蛇盘绕,又似古木盘根,一笔一划都透着上古传承的神秘气息,在洞穴微光的映照下,朱砂纹路还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蕴藏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四张符咒一一分开,而后分别插在圆圈东南西北四个点位上。每插一张,都先用指尖按压岩石表面,找准坚实的落点,再将符咒尖端斜插入岩缝,随后用指腹轻轻向下按压,确保符咒扎根稳固,不会被气流或震动轻易碰倒。四张符咒间距均匀,呈标准的四方之势,恰好将圆圈围在中央,形成一个简易却精妙的四方阵,隐隐有灵力在符咒间流转,尚未催动便已透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
紧接着,路人挺直脊背,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稳稳站在圆圈中央,身姿如松,气场陡然一变。他双手快速结印,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伸直,再顺势翻转,指尖捏出一个复杂的土系印诀,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说不出的韵律感。深吸一口气,洞穴里混杂着硫磺与热气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却面不改色,快速凝神聚气,体内内力如溪流般汇聚,顺着经脉涌向双手。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气吞山河,排山倒海!”
口中念念有词,咒语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洞穴里回荡。随着最后一句咒语落下,他猛地将双手印诀朝下一按,对准圆圈中心。
刹那间,插在四方的四张土字诀符咒同时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晕,光晕越来越亮,如同四团跳动的小太阳,将周围的岩石都染成了暖黄色。紧接着,“嗖”的一声轻响,四张符咒齐齐遁入地下,只留下四个浅浅的小孔。
在路人凝神静气的意念精准驱使下,那四张遁入地下的土字诀符咒瞬间爆开,化作一股凝练至极的强劲土系灵力——这股力量并非狂暴肆虐,而是聚集成束,如同一把由纯粹灵力铸就的无形巨钻,带着摧枯拉朽的威势,循着预设的轨迹,一点点按照既定的尺寸,朝着结界内部稳步钻去。
洞穴内的岩石本是坚硬无比的花岗岩,可在这股精纯无匹的土系灵力作用下,竟如遇春风的冰雪般,悄无声息地瓦解、碎裂。大块的岩石化为细密的石屑,再被裹挟着的灵力巧妙推向通道两侧,层层压实,没有发出丝毫嘈杂的撞击声,只在地面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震动,若不仔细感知,几乎难以察觉。灵力所过之处,岩土自动避让、凝聚,既保证了挖掘的效率,又避免了声响暴露行踪。
随着土系灵力不断向深处推进,一条狭窄却异常坚实的地下通道正在缓缓成型。通道壁被灵力反复淬炼加固,形成一层致密的岩土屏障,触感光滑而坚硬,如同打磨过的玉石,完全隔绝了外界岩浆的炙烤高温与岩壁的潮湿水汽,通道内部温度宜人,空气也颇为清新。
大约过了三十秒钟,洞穴内的空气仿佛都随着土系灵力的高速运转而凝滞,连众人的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目光紧紧盯着地面的圆圈。忽然,一阵“哗啦啦”的细碎碎石声响从结界内部清晰传来,声音连贯而有节奏,像是地下有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悄然塑形、夯实。
紧接着,眼前的青灰色岩石地面缓缓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中透着淡淡的土黄色光晕。随着光晕愈发明亮,缝隙也一点点横向、纵向扩大,最终形成一个刚好容人躬身通过的通道口。一条狭窄却异常坚实的地下通道已然浑然天成,通道口的边缘被土系灵力打磨得光滑规整,没有一丝毛刺,那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如同天然的结界屏障,将外界岩浆的炙热气浪与刺鼻硫磺味牢牢隔绝在外。
站在通道口向外望去,能看到岩浆翻涌的赤红光影,可凑近通道口,竟能感受到一股沁人的微凉,与外界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通道内壁依旧泛着柔和的土黄色光晕,照亮了前方的路径,无需额外照明便能清晰视物,显然是土系灵力残留所致,既稳固了通道,又提供了便利。
“耶!大功告成!”路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眼角眉梢都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他抬手用手指比了个利落的V型姿势,转头对着身后满脸期待的众人扬声说道:“朋友们,通道打通了!我先进去探探虚实,确认安全后再喊你们进来,你们再稍等片刻!”语气轻快而笃定,瞬间驱散了众人心中的焦虑。
说完,他不再耽搁,弯腰俯身,纵身一跃便跳入了通道之中。通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却并不狭窄,刚好能容他挺直腰背微微弯腰前行,无需过分蜷缩。通道壁被土系灵力牢牢加固,触感坚硬光滑,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他循着微弱的光亮摸索前行,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交织。
快到结界内部的出口时,路人特意放慢了脚步,动作放轻到极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借着通道口逸散的微光仔细观察——结界内竟是一片比外界更为开阔的洞穴,顶部悬挂着许多钟乳石,滴下的水珠“滴答”作响,在空旷中回荡。洞穴中央的巨大岩石平台上,那头先前被众人重创的蜮正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庞大的身躯微微抽搐,周身泛着淡淡的黑气,那是它体内阴邪之力外泄的迹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而在岩石平台的另一侧,距离受伤蜮不远的地方,正是那头一路追赶众人的凶戾蜮!它此刻并未察觉异常,正低着头,似乎在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浑身覆盖的鳞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粗壮的四肢死死钉在地面,尾巴偶尔不耐烦地扫过岩石,发出“咔嚓”的脆响,周身散发的腥腐味比外界更为浓烈,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
就在路人确认周围暂时没有暗藏的危险,腰身一挺、纵身跳出通道的瞬间——还没等他在结界内站稳脚跟,一声熟悉的、震耳欲聋的吼声骤然在跟前炸响!那声音如同惊雷滚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胸口发闷,连呼吸都下意识地顿了半拍。
他猛地抬眼定睛一看,正是那头一路穷追不舍的凶戾蜮!它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一双泛着猩红光芒的竖瞳死死锁定了路人,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渍,涎水顺着锋利的獠牙滴落,砸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它那张布满利齿的巨嘴里,正叼着三名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女子!她们原本的衣物早已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裙摆与衣袖烂成缕缕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与青紫瘀伤——深的伤口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顺着肌肤纹路缓缓滑落,在破败的衣料上晕开一片片暗沉的印记;浅的划痕纵横交错,像是被利爪反复撕扯过,透着狰狞的红。
她们的头发凌乱如枯槁的野草,沾满了血污、尘土与不知名的黏液,胡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容颜。仅露出的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泪痕混合着尘土,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划出两道污浊的痕迹,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毫无生气地耷拉着。原本该是灵动的眼眸此刻半睁半阖,眼神涣散无光,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灰雾,连聚焦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