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负手立于谷中,一身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三丈外那个黑袍老者。
这位传说中的剑魔,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清癯,一双眼睛深邃得像是能吞噬光线的古井。他手中握着一柄折断的木剑,剑身粗糙,似是随手从枯枝上削成。
韩牧看着独孤求败手中折断的木剑,微微开口道,“既然一战,贫道看,独孤先生你还是换回紫薇软剑更为合适。”
此言一出,远处观战的段清洛神色微动。
段清洛一袭绿衫,腰间玉佩轻摇,她听闻“紫薇软剑”四字,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身旁的中年太监面白无须,双手拢在袖中,眼角细微的皱纹里藏着数十年的江湖风雨。而周伯通则抓耳挠腮,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满是好奇与兴奋。
独孤求败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着历经千帆的淡然:“哈哈哈哈,紫薇软剑,三十年前便已封存。若是这位小友,真有让老夫使出全力一战的水平,老夫自当取出与之一战。”
韩牧不答,只转头看向远处三人,轻声道:“清洛,师兄,你们三位,还请再退十丈。”
段清洛与中年太监对视一眼,默默后退。周伯通虽不情愿,却也跟着后退,口中嘟囔:“小师弟,咱们离得这么远,还怎么看清楚?”
十丈退毕,场中气氛陡然一变。
独孤求败凝视着依旧一脸轻松的韩牧,心中暗自寻思。
他纵横江湖一甲子,会过天下英雄,却从未见过如此看不透深浅的少年。眼前这人,气息内敛如深渊,步履轻盈若浮云,难道真是一位冠绝天下的武学大家不成?
便在此时,韩牧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一点。
霎时间,山谷中风起云涌。无数细微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指尖凝成一道淡蓝色的光晕。那光晕渐渐拉长,化作一柄三尺气剑,剑身透明如水,却又隐隐泛着金属光泽。
独孤求败瞳孔微缩。这般凝气成剑的本事,他并非未曾见过,但能将真气凝聚得如此凝实,几乎化虚为实,却是闻所未闻。
下一刻,韩牧身影一晃,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残影。再出现时,已是在独孤求败身后三尺,气剑直刺其后心。
这一跃如鬼魅,如闪电,远处的中年太监不由低呼:“赶快的速度!”
独孤求败虽惊不乱,足尖轻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飘然而起,同时右手虚握,仿佛持着一柄无形之剑,反手一挥。
“嗤——”
破空声尖锐刺耳,独孤求败这一式“破剑式”使得恰到好处,正好点在韩牧气剑的七寸之处。韩牧只觉手中气剑微微一颤,剑势不由得偏了三分。
“好一个无招胜有招。”韩牧赞道,手中气剑忽而散开,化作数十道细小剑气,从不同角度袭向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长笑一声:“来得好!”但见他双手虚划,周身剑气纵横,每一道剑气都精准地迎向韩牧的攻击。
两股剑气在空中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仿佛真有两柄利剑在交锋。
草木纷飞,尘土飞扬。两人身影在谷中忽分忽合,每一次交错都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
韩牧招式变幻无穷,时而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时而如春风细雨,无孔不入。而独孤求败的剑法则简洁至极,每一招都直指韩牧招式中的破绽,以拙破巧,以简驭繁。
“破剑式”、“破气式”、“破掌式”……独孤九剑的精要在他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数十年来,他早已将招式融会贯通,信手拈来皆是妙谛。
忽然,韩牧身形一顿,右手食指轻轻一点,手中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凌厉非常,所过之处,草地被划出一道深达数寸的沟壑。
独孤求败面色微凝,虚握的右手急速挥动,一道凝实的剑气迎了上去。
“轰!”
两股剑气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独孤求败只觉手臂微麻,心中暗惊:这无形剑气比方才那女娃使出的六脉神剑,威力强了何止数倍?
便在此时,韩牧周身真气忽然急速运转,衣袍无风自动。
无数道剑气从他体内涌出,在胸前汇聚成一道数丈长的巨型气剑。那气剑凝如实质,剑身上流光溢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去。”韩牧手掌轻推,巨型气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冲独孤求败而去。
独孤求败眼中精光暴涨,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少年,确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但见他双手合十,缓缓拉开,一柄完全由剑气凝聚而成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破!”
独孤求败一声低喝,剑气长剑直刺而出,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剑意。
巨型气剑与剑气长剑在空中相撞,没有想象中的巨响,只有一阵细微的“滋滋”声。韩牧的巨型气剑在独孤求败的剑招下,如同冰雪遇阳,不断消融、破碎。
然而韩牧面色不变,双手连弹,六脉神剑的无形剑气如雨点般射出。商阳剑的刚猛,少泽剑的灵巧,中冲剑的厚重……各种剑意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独孤求败笼罩其中。
独孤求败剑招再变,破剑式与破气式交替使用,将一道道无形剑气尽数破去。但他手中的木剑,在如此密集的剑气冲击下,早已千疮百孔,终于“啪”的一声,彻底化为齑粉。
韩牧见状,猛然一挥衣袖,无数道剑气如群蜂出巢,从四面八方射向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长啸一声,不再依靠外物,双手虚划,周身剑气勃发,化作一道透明的屏障。韩牧的剑气击在屏障上,溅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突破。
峡谷之中,剑气纵横。无数道剑气在空中碰撞、冲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草地被犁出一道道深沟,两侧峭壁上也添了无数新的剑痕。
段清洛看得目眩神迷,喃喃道:“没想到,韩大哥的六脉神剑,竟能运用到如此境界……”
中年太监眯着眼睛,轻声道:“更可怕的是,两人到现在似乎还未尽全力。”
周伯通早已看得痴了,手舞足蹈地模仿着两人的招式,却总是不得要领,急得抓耳挠腮。
场中,韩牧与独孤求败相对而立,彼此眼中都闪烁着欣赏与凝重。
“小友剑法通神,果真有些厉害?”独孤求败缓缓问道。
韩牧微微一笑:“哪里哪里,剑道无涯,唯求本心。独孤先生,热身已毕,可愿与贫道真正一战?”
独孤求败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仰天长笑:“好!好一个热身已毕!老夫三十年未曾如此痛快了!”
笑声中,他目光投向剑冢深处,那里,一柄紫薇软剑,正静静等待着再次出鞘的时刻。
山谷中的风,忽然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