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童搬进父亲留下的老别墅时,唯一看中的是主卧那张厚重的欧式四柱床。胡桃木雕花,柱头包铜,床垫是顶级乳胶加羽绒,躺上去如陷云朵。可第一晚他就被“云朵”魇住——身体像被吸进流沙,不断**向下陷落**!
凌晨两点,窒息感迫使他惊醒。打开灯,平整的羽绒被中央赫然**塌陷**出一个清晰的人形凹坑!他伸手探入尚有余温的凹陷底部,乳胶垫冰凉湿冷,仿佛刚从冷库取出。重新铺平被子躺下,那无形的**下拽力**立刻回归,像有无数双手在床垫深处拉扯他的四肢百骸。他整夜挣扎,如同溺水者攀附浮木,精疲力竭熬到晨光惨淡。
第二夜,阿童开着所有灯入睡。
刚有睡意,身体猛地一沉!比昨夜更甚!羽绒被下传来**窸窣**抓挠声,像指甲刮过布料内衬。他骇然掀开被子——平整的乳白色床单表面,竟凭空浮现出几十个**硬币大小、微微凸起的鼓包**!
鼓包排列诡异,细看竟似一只只**攥紧的拳头**轮廓!其中一些还在极其缓慢地**向上顶动**,仿佛被单下埋着挣扎的活物!
阿童抄起壁炉拨火棍,狠狠戳向最近的一个鼓包!
“噗嗤!”
棍尖传来戳破朽革的触感,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混合尘埃**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被戳破的鼓包迅速塌陷,留下一个不起眼的针眼小孔。而周围其他鼓包,顶动得更加剧烈疯狂!床单如同沸腾般起伏!
寒意直冲天灵盖,他连滚爬下床,在冰冷地板上蜷缩到天亮。
第三夜,阿童抱着毯子睡在客厅沙发。
午夜时分,主卧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人在用身体撞击厚重的实木床板!撞击声越来越急,间杂着细微却清晰的、如同骨节摩擦的**“咔吧”**声!
他颤抖着推开主卧门。
撞声骤停。
床头那面高大的雕花胡桃木挡板上,深棕色木纹间,正缓缓**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液体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蜿蜒流淌,汇聚成两个巨大、狰狞、力透木髓的中文字:
**“肋!骨!”**
血字下方,更多的血珠渗出,汇成一行稍小的字:
**“三十七根!还来!”**
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充斥鼻腔。阿童瘫软在地,目光死死盯着“三十七”这个数字——昨夜床单上那些凸起的“拳头”鼓包,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七个!
阿童找来工具箱,用螺丝刀和撬棍,发疯般拆卸厚重的床头挡板。
挡板与两侧床柱以复杂的榫卯结构咬合。当最后一根暗藏的榫钉被撬出,挡板内侧,一个被巧妙掏空的**狭长暗格**暴露出来!暗格里塞满泛黄的纸页,最上面是一张印着“仁爱教学模型厂”抬头的**出货单**。
日期:2003年6月18日。
货品名称栏,父亲熟悉的潦草字迹写着:
**“特级填充物料:完整人体骨骼模型(教学废弃品)叁拾柒(37)具”**
收货方赫然是本市一家早已倒闭的高端家具定制工坊——“沉眠居”!备注栏里还有一行小字:
**“务必彻底消毒,粉碎填充,确保无痕。”**
出货单下方,压着一张黑白集体照。几十个穿着旧式工装、眼神麻木的男女工人站在“仁爱教具厂”招牌下合影。照片背面,父亲用红笔圈出一个站在角落、瘦骨嶙峋的年轻男人,旁边标注:
**“李三,骨头硬,拆得费劲。”**
阿童胃里翻江倒海,他终于明白那福尔马林味的来源!这张价值不菲的“顶级乳胶床垫”里,填充的竟是三十七具被粉碎的人体教学骨架!
仁爱教具厂旧址已成废墟。阿童在图书馆尘封的地方志里,翻到一则2003年7月的简短报道:
**“仁爱厂大火吞噬车间 疑电线老化致37名夜班工人遇难”**
报道语焉不详,只提及大火发生在深夜,厂房为老旧砖木结构,遇难者遗体损毁严重,多具无法辨认。厂方迅速破产清算,赔偿草草了事。
阿童找到一位曾在该厂做过门卫的独居老人。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火?嘿…哪是火哟…是‘清理’!”他神经质地压低声音,“老板接了笔大单,要拆一批旧骨架当高档家具填料…那批骨架…邪性!是以前医学院淘汰的,听说有些…根本就不是模型!”
“起火那晚,我听见车间里…不是火烧的声音…是…是**榔头砸骨头**的声音!还有…还有人的**哭嚎**!”老人干枯的手抓住阿童,“李三!就那个骨头硬的小伙子!他带人闹…说拆真骨头伤阴德…第二天…就起‘火’了!三十七个人…骨头渣子都填进床垫沙发啦!”
阿童如坠冰窟,父亲正是仁爱厂的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
回到别墅,主卧已成炼狱。
那三十七个鼓包不再隐藏,在床单下剧烈**起伏顶撞**!整张床如同活物般**震颤**!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摩擦的咔吧声震耳欲聋!福尔马林与焦糊味浓得化不开。
“还我骨头!”
一个混合了数十人声线的、破碎而凄厉的尖啸,直接炸响在阿童的脑海!
他惊恐地看到,乳白色的床垫表面,开始**拱起**一条条清晰的、如同人体**脊椎**般的凸棱!凸棱两侧,是**肋骨**的弧形轮廓!那些凸棱疯狂扭动,像被活埋者在做最后的挣扎!
“噗!”
靠近床尾的位置,床垫面料猛地被一根尖锐的、灰白色的**断骨**刺破!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数十根长短不一的**碎骨茬**如同雨后春笋,从床垫内部刺穿出来!每一根骨茬尖端,都沾着暗红色的**干涸组织碎屑**!
那张价值连城的欧式大床,此刻变成了一具长满骨刺的**巨型刑具**!
阿童在父亲书房的保险柜深处,找到一本用油布包裹的硬壳账簿。翻开泛黄的纸页,是父亲记录“特殊生意”的流水。
2003年6月条目:
**“仁爱厂骨架处理:37具完整。李三带头闹事,煽动罢工。麻烦。”**
**“7月3日夜,处理。汽油引燃旧棉纱,锁死车间前后门。确保无遗漏。”**
**“7月5日,沉眠居收‘料’,付尾款。37具骨料粉碎填充,共制‘沉眠’系列大床8张,长沙发12套。利润丰厚。”**
账簿最后,夹着一小块烧焦的、印着模糊数字的蓝色工装布片,旁边贴着一张小小的、从报纸上剪下的遇难者名单,其中“李三”的名字被红笔圈出。
布片边缘焦黑卷曲,隐约可见一个被烧得变形的**“37”**烙印痕迹。阿童的手指刚触碰到布片,一股**皮肉烧焦**的剧痛与**窒息**的绝望感瞬间冲入脑海!他仿佛听见无数人在烈火中拍打紧锁的铁门,发出非人的惨嚎!
账簿掉落在地,摊开的那页空白处,缓缓**渗出**一行暗红色的血字:
**“锁…死了…门…好…烫…”**
床已无法靠近。碎骨刺穿床垫,如同狰狞的荆棘丛林。整张床散发出焚尸炉般的高温与焦臭。
深夜,阿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梦游般走向车库。父亲那辆老式加长林肯静静停着,车身布满灰尘。
后备箱自动弹开。
里面没有杂物,只有一张折叠的、泛黄的**仁爱厂区平面图**。图上,一个红得刺眼的叉,标记在废弃的**“三号原料仓库”**位置。
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他耳蜗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骨骼碎裂的回音:
“来…仓库…”
“躺下…”
“试试…铁棺材…烫不烫…”
阿童发动汽车,如同被提线的木偶,驶向城郊那片被荒草吞噬的废墟。后视镜里,别墅主卧的窗口,隐约映出几十个在烈焰中**痛苦扭动、拍打**的黑色人影!
三号原料仓库只剩几堵焦黑的断墙。中央空地,野草被压倒,显露出一个扭曲的、由**灰白色骨粉**勾勒出的巨大长方形轮廓——正是那张欧式大床的形状!
阿童站在“床”的轮廓中央,脚下的泥土传来诡异的**灼热**。
“躺下!”李三的声音如同炸雷在他脑中轰鸣。
无形的巨力将他狠狠掼倒在地!身下的骨粉突然变得滚烫粘稠,如同尚未冷却的炉灰!无数双**焦黑枯骨**构成的手,从滚烫的骨灰地面伸出,死死抓住他的四肢、腰腹、脖颈!将他牢牢**钉**在“床”上!
“尝尝…烤干的滋味…”
身下的“床”骤然升温!如同通了电的烙铁!阿童的皮肉发出“滋滋”的灼响!浓烈的焦臭味弥漫!他惨叫着挣扎,那些骨手的力量却大得惊人!
“门锁了…跑不掉…”
“三十七…换你一个…值了…”
烈焰焚身的幻痛与真实的灼烧感交织。视野被火光吞噬前,他看见几十个浑身焦黑、骨架支离破碎的身影,从燃烧的断墙后走出,沉默地围拢过来,空洞的眼窝注视着在“铁棺材”上被炙烤的他。
阿童失踪七天后,搜救犬在仁爱厂三号仓库废墟中央狂吠。
挖掘机掀开表层浮土,露出一具扭曲蜷缩的**焦黑碳化**尸体。尸体呈极度痛苦的挣扎姿态,四肢与躯干表面布满深可见骨的**抓握型灼伤**,如同被烧红的铁爪撕扯过。法医在喉骨与胸骨上提取到不属于死者的微量**陈旧骨粉**及**高温熔融金属颗粒**,成分与当年火灾现场遗留物一致。
结案报告写着:“意外引燃荒草,躲避不及导致烧死。”
别墅被银行拍卖。新主人是个古董商,一眼看中主卧那张气派的欧式雕花大床。搬家工人抱怨床垫死沉,内部似有硬物。
第一晚,古董商在顶级羽绒被下,摸到几处**微小的、坚硬的凸起**。他疑惑地掀开床笠,赫然看见乳胶垫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几十个**深陷的五指抓痕**!抓痕边缘焦黑,散发着淡淡的**焦肉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怪味。
窗外月光惨白,新主人的鼾声渐起。平整的床单中央,开始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形成一个越来越深的人形凹坑。床头的胡桃木挡板深处,传来微弱的、如同骨节摩擦的**咔吧…咔吧…**声。
别墅区保安室的夜间监控屏幕上,仁爱厂废墟的坐标点,一个微弱的、暗红色的温度信号,如同永不熄灭的余烬,在凌晨三点准时闪烁了一下,又悄然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