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车队终于在第二天凌晨抵达了荆冠地带的边缘。
这里是阿婆罗最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地形复杂得像个迷宫。
四周全是怪石嶙峋的山体,植被稀疏。
只有几棵枯死的胡杨树孤零零地立在风口。
天还没亮,东方只泛起了一层惨淡的鱼肚白。
“熄火。”
随着对讲机里传来傅靳年低沉冷静的命令,五辆重型装甲车在一条隐蔽的山坳里缓缓停下。
引擎声骤停。
车门打开。
二十名全副武装的J组织特训队员跳下车。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迅速散开警戒。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大家纷纷从车后备箱里拖出黑色的战术背包,开始检查装备。
傅靳年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
“伊萨,带上两个教官,跟我走。”
傅靳年压低声音,目光扫向不远处的一座高耸的山脊。
“是。”
四道人影在乱石堆中快速穿梭。
二十分钟后。
他们趴在了一处绝佳的制高点上。
这里视野开阔,正对面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就是阿布的老巢。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隐秘武装基地,周围拉着高压电网,四个角都有了望塔,上面架着重机枪。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基地里应该是一片死寂。
可此刻,那里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嘈杂的音乐声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夹杂着男人放肆的狂笑和女人尖锐的叫声。
负责侦查的教官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高倍军用望远镜,递给傅靳年。
傅靳年接过望远镜,举到眼前。
镜筒里,阿布基地的景象一览无余。
巨大的操场上燃着十几堆篝火,火光冲天。
几百号人正围着篝火狂欢,地上到处都是空酒瓶和吃剩的骨头。
那些穿着迷彩服的武装分子手里拎着酒瓶,怀里搂着衣着暴露的各国美女,正在肆意调笑。
有的甚至直接在露天的台子上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旁边一群人围着起哄叫好。
简直就是个淫窝。
傅靳年眯了眯眼,视线在人群中搜索。
很快,他在主位的座椅上看到了阿布。
他脚边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正给他倒酒。
而在阿布身后的铁笼子里,隐约关着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脸。
但他知道,是周勤。
他还活着。
男人沉着脸,把望远镜还给教官。
旁边的教官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这帮畜生,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探子说他们昨天就在开庆功宴,这都整整开了两个晚上了,居然还没结束?”
伊萨趴在傅靳年旁边,看着那边的灯红酒绿,握紧了手里的突击步枪,呼吸急促。
“老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现在防备最松懈,咱们现在冲下去,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把这帮杂碎全突突了。”
“看清楚人数。”傅靳年沉声道。
光是操场上狂欢的就有三四百人,这还不算暗哨和在营房里睡觉的。
阿布这次集结了周围好几个小势力的兵力。”
而傅靳年他们只有二十人。
二十对四百,就算他们全是醉鬼,也很难攻破。
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重武器。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等。”
傅靳年收回视线,翻身靠在岩石背后,避开了那边的探照灯光束。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再过两个小时。”
天快亮还没亮的那一刻,才是他们警惕性最低、睡得最死的时候。
“通知下去,全员原地扎营休息。”
“养精蓄锐,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三个小时后动手。”
“是!”
几人领命,迅速猫着腰退了下去。
山坳里。
队员们动作麻利地支起了几顶隐蔽色的小帐篷。
这里处于背风处,又有岩石遮挡,只要不生火,很难被发现。
伊萨手脚麻利地给傅靳年搭好了一个单人帐篷,铺好防潮垫和睡袋。
“老大,您进去眯一会儿吧。”
伊萨看着傅靳年眼底浓重的青色,有些心疼:“这一路您连眼都没合过,离行动还有几个小时,您也睡会儿。”
傅靳年没推辞。
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和体能消耗,确实让他感到了疲惫。
“有情况叫我。”
傅靳年丢下一句话,弯腰钻进了低矮的帐篷。
帐篷里空间狭小。
他没有脱衣服,连战术靴都没脱。
在这种随时可能爆发战斗的环境里,脱装备就是找死。
他解开防弹背心的魔术贴,稍微松了松,然后整个人仰面躺在睡袋上。
脊背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酸痛感瞬间袭来。
傅靳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试图放空大脑。
但脑子里却乱哄哄的。
他把手伸进裤兜,摸到了手机。
从昨天凌晨离开基地开始,他就把手机关机了。
一来是为了防止信号被追踪,二来是他不敢开机。
他骗了她。
他说他是回京城处理公事。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她肯定会发消息问他到了没有。
为了把这个谎圆下去,他只能选择彻底失联。
但现在......
傅靳年把手机拿出来,握在掌心里摩挲着。
这里是荆冠地带的边缘,信号时断时续,极其微弱。
理智告诉他,不能开机。
万一这时候阿绵正好打过来,电话通了却没人接,或者接通了听到这边的风声,那就全露馅了。
可是......
那种思念就像是荒原上的野草,一旦生了根,就疯狂地生长,根本压不住。
哪怕只看一眼她的照片也好。
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心里的渴望。
手指按住开机键。
屏幕亮起。
随着开机动画结束,那个熟悉的屏保映入眼帘。
那是楚绵的一张抓拍。
她在基地的向日葵花田里,回头对着镜头笑。
阳光洒在她脸上,眼睛弯成月牙,美好得让人心颤。
傅靳年盯着那张照片,眼底的冷硬化作了一滩春水。
他贪婪地看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屏幕上她的脸颊。
几秒钟后,手机彻底启动完毕,信号格跳动了两下,勉强抓住了一格信号。
傅靳年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以为微信图标会立刻跳出那个红色的数字,提示有几十条未读消息。
然而——
屏幕安安静静。
微信图标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红点。
通话记录里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傅靳年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以为是信号不好导致消息延迟。
他点开微信,手动刷新了一下列表。
置顶的那个对话框,依然停留在四天前。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打给她的语音通话记录。
当时他带着伊萨和几个教官去市里办了点事,正好去超市买点新鲜菜,就给她打电话问她想吃什么,这通电话时长3分20秒。
之后,一片空白。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
从他离开基地,到现在抵达荆冠地带,快要二十四个小时。
她竟然......
一条消息都没发?
甚至连一句“到了吗”都没问?
傅靳年盯着那个空白的对话框,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是庆幸吗?
当然。
她没发消息,就意味着她没有起疑,也不会因为联系不上他而焦急。
这对他隐瞒行踪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
在这份庆幸之下,竟然还夹杂着淡淡的失落和委屈。
怎么就不问问呢?
“没良心的小东西。”
傅靳年低声骂了一句,有些气闷地戳了戳屏幕上楚绵的头像。
“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只要她安安稳稳地待在基地里,那就好。
这种被“冷落”的感觉,总比让她担惊受怕要好一万倍。
傅靳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屏保上的照片。
然后果断地按下关机键。
屏幕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