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广袤无垠的无人区被夜色笼罩,狂风卷着砂砾,在地面上肆虐呼啸。
一辆经过重度改装的黑色牧马人,在崎岖不平的戈壁滩上疯狂弹跳、飞驰。
那速度快得惊人,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飙到了红线区。
车身在高速行驶中剧烈颠簸,每一个起伏都像是要起飞。
副驾驶座上。
杰姆死死地抱着怀里的狙击枪,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椅背上。
他脸色惨白,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惊恐地看着前方飞速倒退的黑影。
安全带勒得他胸口发疼,胃里翻江倒海。
“太、太太......”
杰姆的声音被颠簸撞得支离破碎:
“慢、慢点......”
“前面是个大坑!”
话音未落。
车子猛地腾空而起。
失重感瞬间袭来。
杰姆下意识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砰!
四个宽大的越野轮胎重重砸在沙地上,避震系统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又稳稳地抓住了地面,再次提速冲了出去。
驾驶座上。
楚绵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遮住了半张精致的小脸。
长发被随意地扎成一个高马尾,随着车身的颠簸在脑后甩动。
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姿态放松。
另一只手正在中控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这车的音响怎么连不上?”
她眉头微蹙,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视线甚至都没怎么看路,全凭手感在操控飞车。
杰姆此时魂都快吓飞了。
他看着楚绵那只还在捣鼓蓝牙的手,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太太,您看路啊!”
“求您了,看路!”
杰姆绝望地喊道。
“别吵。”
楚绵头也不抬,手指终于点到了正确的选项。
滴。
蓝牙连接成功。
下一秒,重金属摇滚乐那是相当炸裂地在狭窄的车厢里爆开。
动感的鼓点配合着引擎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楚绵似乎很满意。
她跟着节奏轻轻晃了晃脑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
她侧过头,扫了一眼旁边面如土色、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杰姆。
“怎么?”
她提高了音量,盖过音乐声:“这就怕了?”
杰姆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这黑灯瞎火的无人区开到一百八,就算是基地里车技最好的兄弟也不敢这么干。
楚绵勾了勾唇角。
“我以前可是地下赛车榜上的常客。”
她重新看向前方,脚下的油门又往下踩了踩。
车速再次飙升。
“死亡谷拉力赛,我是那一届唯一的女性车手,也是唯一的华国人。”
“那时候玩的都是改装过的方程式,比这刺激多了,这种越野车,底盘高,稳当,其实开起来没什么难度。”
杰姆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张大嘴巴。
死亡谷拉力赛?
那是玩命的比赛啊。
“那、那太太您......”
杰姆结结巴巴地问道,“您现在还是赛车手吗?”
她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前方虚无的黑暗中:“不是了。”
“自从跟你们老大结婚后,我就没摸过方向盘。”
“出门有司机。”
说到这,楚绵有些烦躁。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追过来的原因。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也不是只能躲在他身后受他保护的废物。
既然选择了和他在一起,既然知道他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她就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用那些拙劣的谎言哄骗在安全区里。
杰姆缩在副驾驶上,听着这话,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偷偷瞄了一眼楚绵那张冷艳的侧脸,心里一直有个巨大的疑问。
老大的计划那么周密,理由都编得天衣无缝。
太太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又是怎么精准地知道老大去的是荆冠地带,而不是别的地方?
这直觉,简直比雷达还准。
“还有多久?”
楚绵突然开口,打断了杰姆的胡思乱想。
杰姆赶紧看了看导航。
“照、照这个速度,再有两个多小时就能到那一带了。”
“太慢了。”
楚绵皱眉。
两个小时。
傅靳年他们比她早出发了好几个小时。
要是真打起来,两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坐稳了。”
楚绵低喝一声,手腕猛地一转,车子在一个急弯处甩出一个漂亮的漂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叫,车尾横扫过一片枯草,带起漫天黄沙。
杰姆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狙击枪给扔了。
就在这时。
楚绵的动作突然僵了一下。
一股隐隐的坠痛感从小腹处传来。
那种感觉并不强烈,却很绵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拉扯着神经。
她下意识地松了松油门,单手捂住了肚子。
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怎么回事?
痛经?
不对啊,日子还没到。
脑海里浮现出前天晚上那一幕幕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浴室、书房、卧室。
傅靳年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爱都做完一样,折腾了她整整一夜。
不会是伤到了吧?
楚绵神色暗了暗。
等见到了人,非得让他好看不可。
......
早晨六点半。
荆冠地带深处。
此时,天色依旧昏暗。
只有几盏探照灯在不知疲倦地扫射着。
距离基地大门不到三百米的一处乱石堆后。
数道黑影如同幽灵般蛰伏着。
傅靳年趴在一块巨大的风化岩后面。
他脸上涂着黑绿相间的战术油彩,只露出一双深邃冷厉的眼睛。
身上的黑色作战服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手里端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枪口微微向下,食指搭在扳机护圈外。
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紧绷却又绝对冷静的状态。
“老大。”
身侧的草丛微微晃动。
伊萨猫着腰,动作轻盈地滑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
伊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语气凝重:“外面的那些醉鬼基本上都睡死了,大概有五六十个,不足为惧。”
“但是......”
伊萨顿了顿,指了指基地内部那几栋亮着灯的建筑。
“主力都在里面。”
“刚才我摸进去看了一眼,里面的守卫很森严,而且大部分人都没喝醉,手里拿的都是重火,甚至还有两挺加特林架在二楼的阳台上。”
傅靳年眼神一凛。
哪怕是开庆功宴,阿布也没有真的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
外面的狂欢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杀招藏在里面。
“看到周勤了吗?”傅靳年问。
伊萨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没敢太深入,里面暗哨太多,怕打草惊蛇。”
“不过在主楼的地下室入口,看到了阿布的亲信在守着,勤哥大概率被关在那下面去了。”
傅靳年沉默了。
如果不解决掉外围的这些暗哨和重火力,强攻进去就是送死。
但如果拖下去,天一旦亮了,他们这二十个人就会暴露在敌人的视野里,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必须速战速决。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那一张张年轻却坚毅的脸庞。
今天这一战,或许很多人都回不去了。
“听着。”
傅靳年嗓音低沉沙哑:“改变计划。”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傅靳年伸手指了指伊萨,又指了指旁边那个负责爆破的教官。
“伊萨,老黑,你们两个跟我走。”
“我们三个组成突击组,从侧面的排水渠摸进去,目标是主楼地下室,救人,斩首。”
伊萨一惊:“老大,就咱们三个?那里面可是有几百号人啊。”
“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傅靳年打断了他。
随后,他看向剩下的十八名队员。
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剩下的人分散开,包围整个基地。”
“把带来的所有高爆雷,全部埋在基地的四个角,还有那几座了望塔下面。”
队员们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老大的意思。
这是要断后路。
也是要同归于尽。
“如果......”
傅靳年顿了一下,手指摩挲着枪身冰冷的金属质感。
“如果听到里面传来枪声,不要犹豫。”
“直接引爆。”
空气瞬间凝固。
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引爆,身在主楼里的傅靳年他们,也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老大......”
一名队员红着眼眶想要说什么。
“执行命令。”傅靳年沉声打断。
这一趟不单单是来救周勤,而是做个了结。
就算不救周勤,日后阿布的军队日渐壮大,对他而言更是隐患,阿绵也会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他必须来,斩除后患。
若是救不出周勤,他也死了,阿布必然会去基地里抓阿绵,赶尽杀绝。
所以,他死了也得带着阿布一起死。
“是。”
队员们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迅速散开,抱着沉重的炸药包,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基地的四周潜伏过去。
傅靳年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后,才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摸出手机。
依然是关机状态。
他没有开机。
这时候,任何一点信号波动都可能引起敌人的警觉。
而且。
如果不幸真的发生了。
他希望在阿绵的记忆里,他只是去京城出差了,而不是死在了这个荒凉肮脏的地方。
“走。”
傅靳年收起手机,重新握紧了枪。
他对着伊萨和老黑打了个手势。
三道身影如同猎豹般窜出,瞬间消失在排水渠那漆黑幽深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