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绵走到阳台边,视线越过枯枝与薄雪,落向对面别墅的后花园。
两栋别墅遥遥对望,傅靳年正端坐于后花园的亭子内。
他身披一件黑色狐裘大氅,衬得面容愈发清冷。
亭中石桌上,一套紫砂茶具正冒着袅袅热气,他修长的手指正有条不紊地煮着茶。
周围盛极一时的蔷薇花,此刻早已过了花期,凋零的花架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透着几分萧瑟。
周勤同样穿着厚实的大氅,恭敬地立于傅靳年身侧,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隔着距离,听不见。
楚绵收回目光,对着手机那头惊魂未定的姜槐问道:
“你是怎么查到J组织根据地的?”
电话那头的姜槐明显愣了一下,声音依旧带着未消的颤栗:“我……我就是在电脑上,用加密线路查了阿婆罗那边的入境信息,又查了傅靳年的……”
“然后,然后那些照片就自己跳出来了!”
“傅靳年确实入境了阿婆罗,那些建筑照片,还有那个J字标志,都清清楚楚!”
楚绵眸光微沉。
这么轻易?
傅靳年行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让姜槐一查就查到了J组织的老巢?
这不合常理。
除非……
这信息是有人故意放给姜槐的。
这个念头在楚绵脑海中一闪而过。
“姜槐,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再查下去了。”
“月亮湾那边,你好好待着,这段时间别乱跑。”
“北方小年快到了,你之前念叨想要的烟花爆竹,我会想办法给你送过去。”
姜槐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嗯。”
但她显然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又问:“如果……如果傅靳年真的跟J组织有关系,那、那你怎么办啊?”
她的大宝贝儿,和傅靳年有婚约啊。
而且.......
以她对楚绵的了解,楚绵大概率已经对傅靳年动了感情。
楚绵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能怎么办?
如果傅靳年真的是J组织的人,甚至是J组织那个神秘莫测的首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她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立刻冲到对面去,抓住傅靳年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可同时,一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害怕那个答案。
害怕那个答案会让她一直以来建立的认知彻底崩塌。
他们之间,是因为那纸娃娃亲而逐渐靠近,萌生了超越婚约的情愫,还是从一开始,就是傅靳年的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
楚绵不敢再往下细想,每一个可能的推测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剜着她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避开这个问题,对着电话那头嘱咐:
“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了。”姜槐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也听话地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楚绵在阳台上静立了片刻,寒风吹起她的发丝。
对面,傅靳年别墅的后花园内。
傅靳年将一杯刚煮好的热茶递给周勤。
茶香氤氲,带着若有若无的苦涩。
周勤接过茶杯,暖意从指尖传来,他却没有立刻品尝,而是拧着眉头开口:“二爷,柳夭那个女人,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
“这两天,我按照您的吩咐,让人给m神迹那边下了几个绊子,本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和能力,结果都被她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这个柳夭,确实有几分手段。”
傅靳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白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深邃的眼眸中不起波澜:
“她能从阿婆罗那种地方隐姓埋名逃到锦海,还能将m神迹经营得有声有色这么多年,若没有一点审时度势的眼光和雷厉风行的手段,早就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他放下茶杯:“继续。”
“如果她还是不识趣,那就不用再小打小闹了。”
傅靳年语调微顿,眸底掠过冷意,“直接动手。”
周勤心头一凛,恭声应道:“是,二爷,我明白了。”
傅靳年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花园里那些被白雪覆盖的凋零蔷薇上。
枯败的枝干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像是在诉说着曾经的绚烂与如今的落寞。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与楚绵共进晚餐时的情景。
她后来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那种突如其来的冷淡,以及不小心失手打碎的杯子,还有她匆忙离开的背影……
傅靳年眉峰紧蹙。
是心情不好?
还是……身体不舒服?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楚家那边,最近在忙些什么?”
周勤立刻收敛心神,看了一眼斜对面张灯结彩的楚家别墅,回道:“楚家人最近都在忙着置办年货。”
“除了大少楚霖和楚关山每天会去公司处理事务外,楚家其他人,包括楚小姐和其他少爷们,都在忙着采购各种年节用品,布置家里,楚四少奶奶怀孕了,楚渊在精心照顾,没怎么出门。”
傅靳年顺着周勤的视线望去。
楚家的别墅外墙上,已经贴上了崭新的红色对联,大门口也挂起了一对喜庆的大红灯笼,在雪景的映衬下,透出浓浓的年味和烟火气。
那种温暖热闹的氛围,与他这边的清冷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多久过年?”傅靳年淡淡地问。
周勤迅速回答:“还有三四天就是北方小年了。小年过完,再过几天,就是除夕。”
傅靳年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楚家的灯火。
周勤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家二爷孤身静坐的身影,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几年,二爷很少回傅家老宅。
过年过节,也多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度过。
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周勤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以前,傅蕴小少爷虽然性子跳脱,但每年初二初三,总还会记得过来给二爷拜个年,送点不值钱却也算心意的小玩意儿,多少能给清冷的别墅添几分人气。
可今年……
傅蕴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恐怕,今年是真的不会再有人来给二爷拜年了。
傅靳年的目光从楚家别墅收回,落在亭外被雪压弯了枝条的腊梅上,几点嫩黄的花苞倔强地顶着风雪,散发出幽幽冷香。
他端起茶杯,将杯中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