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同志，明天交接仪式你看是不是得准备个致辞？”
“郑市长，这事儿书记来主持，到时候你看是不是让秘书办准备个稿子就行？稿子上署市委的名，这样更合适。”
“那我就不多操心了。”
郑开来笑着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完也没停留，起身告辞。
等出了李冬生办公室，一下楼，郑开来那张脸马上就沉了下来，身子一拧就往厕所去了。
“操他娘的李冬生！一点缝都不留给老子！你是真想把我当吉祥物啊？”
他对着镜子骂完自己都愣住了。
“不能急，不能急……人家现在风头正劲，我才上任没多久，得稳住。”
他呼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抽了几口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
第二天上午九点，交接仪式在市府礼堂正式举行。
市委书记王飞坐在主席台正中，郑开来和李冬生分列左右，厅下坐着康州代表团和市里的各局主要干部。
气氛庄重，流程按部就班，讲话稿是市委办准备的，通篇不提个人，只谈两市合作的重要意义，讲的是发展、是大局、是民生。
会后，王飞象征性地和康州代表握了握手，也没多留，就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回市委。
郑开来一整场下来，像是坐了一次冷板凳，期间连一句主动发言的机会都没落着。
临走的时候，他拽着自己的秘书小金说：“中午你陪我去老干部饭庄，我得吃口热的压火。”
小金一听这话，立马知道领导这心情又上来了。
“好的郑市长，我一会就联系。”
——
而此时的李冬生，回办公室刚坐下，还没喝口水，陈默就推门进来了。
“市长，纪委那边刚下发了个红头文件，您要不要看看？”
“什么内容？”
“查侯泽留下来的工程款审计问题，说是要我们市里全力配合。”
李冬生接过文件翻了几页，冷笑了一声。
“你说他啊，自己把账整得一团糟，现在纪委来翻旧账了。”
“这个事你安排下去，让审计局那边三天内把第一批材料备好，我亲自签字送省里去。”
“是。”
陈默点头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说道：
“市长，这次文件下来，估计不是简单查账，您看要不要提前和王书记打个招呼？”
“你以为王书记不知道？这事没他点头纪委能动手？你太低估这位书记了。”
李冬生放下文件，说道：“你只管按流程走，我们不需要插手，但一定要准备得滴水不漏。”
“明白。”
——
三天后，审计局将第一批材料送到纪委指定办公室，连夜调阅。
当天晚上，纪委内部传出消息，侯泽在任期间的基建工程账目里有近五百万的疑点资金未能对账，相关项目负责人已被约谈。
第二天早上，市委组织部也动作了。
一份干部调整草案送到王飞桌上，第一项就是“关于安民县张旭东调离一事的说明”。
王飞看完文件，没说话，把它压在桌角，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但他心里知道——风向变了。
——
而郑开来呢，刚刚结束一个乡镇调研回市里，还没喘口气就被秘书递上这份组织部草案。
“怎么又是张旭东？”
“听说是矿场那边的事有反馈，纪委那边盯上了，省里也有些声音。”
郑开来皱了下眉。
“上次不是李冬生给他担保过吗？这会儿怎么又换人了？”
小金没敢回话，只低声道：“您要不要去书记那边问问？”
郑开来摆了摆手。
“问什么问？问就是自己不识趣。”
他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
“这局面……越来越难看了。”
郑开来连着三天都没怎么露面，除了例会照常坐镇，其他时候基本都关在办公室里，饭也少吃了，烟倒是抽得比往常多了一倍。
小金看着领导一天三包烟，劝了几句也劝不动。
“郑市长，您这要是再这么抽，嗓子可真要废了。”
“抽我的，你先别操心我嗓子，操心操心咱这日子怎么过吧。”
郑开来这几天确实想了很多。
本来想着来四九城干几年，再借着政绩跳去更大的城市，没想到一来这地儿，就撞了个钉子李冬生。
别人是步步高升，他是一脚深一脚浅，连跟班秘书都感觉到他最近情绪不对。
“要不咱们主动做点动作？”
“什么动作？”
“市里不是有个新规划的产业园么？据说是李市长一手主导的，还没落地呢，要不要……”
“要个屁。”
郑开来直接把烟灰缸砸桌上了。
“你以为我想搅合就能搅合？那项目背后站着谁你知道吗？省发改委、财政厅、还有军工系统都插了股进去。”
“我要是真往里伸手，分分钟给人抬出去。”
小金低头不吭声了。
郑开来见秘书缩着脖子，也知道自己发火没什么意思。
“算了，我不跟你撒气。”
他揉了揉太阳穴，话锋一转。
“其实也不是没机会。”
“什么机会？”
“财政局最近不是在讨论新一轮农村饮水工程嘛？我看那里面还有空子可钻。”
“你是说那批净水设施？”
“对，四九城下面十几个乡镇的饮水系统年久失修，这批改造资金我打听过了，大头已经批下来了。”
“可这事不是本来就是农业局对接李市长那边的吗？”
“他们可以搞净水设备，我可以搞项目延伸。”
郑开来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比如引进一家水处理企业、落户产业园、带动周边就业……你明白了吗？”
小金脑袋一下开窍了，点头连连。
“明白了，您这不是硬碰，是另开一条线。”
“对，就像围棋，不在他主线上跟他死磕，在边角做活。”
“到时候，只要我把水务这一块做好了，干干净净不出纰漏，再顺着往上找几个人背书……”
“谁敢说我没政绩？”
——
三天后，郑开来带着市政府代表团去了城南镇，一路走访五个村，实地查看老旧管网、简陋水井，还亲自去村口试了一口水，差点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