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莉茫然看向随后走出的兰均,他步态从容地走到她身旁:“滚吧。”
“是是是!谢谢!您慢走!” 小平男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仿佛腿上的石膏都不再碍事。孙雪莉挑眉看向兰均:“先生慢走?”
他淡笑一声:“解决了。”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没给他钱吧?”
兰均摇头:“自然没有。”
“那他怎么……”
“我耐心跟他普及了法律知识,他就认错了。态度还挺诚恳,连医药费都不提了。”
孙雪莉咋舌:“谁在乎那点医药费?他要是不讹我,十万我也愿意给。但他非说我撞了他,我一分都不想给!”
兰均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肩膀,笑道:“这就对了,别把钱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她又骂了几句,怒意才渐渐消退。这时才注意到兰均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动作熟稔得仿佛老夫老妻。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 大概是几日未见的生疏感作祟。她轻咳一声,刻意找话:“怎么提前回来了?”
兰均抿了抿唇,眼神微闪:“事情办得比预期顺利。”
当然不会说因为想尽早见到她,硬是压缩了所有人的行程,把三天的工作缩短成两天,只为了提前回来见她一面。
这是兰均生平第一次有了 “想快点回家” 的念头,这个女人就像戒不掉的瘾。
孙雪莉点点头没再追问。然而兰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 她宁可在医院耗三个小时,也不愿给碰瓷男十万?想到这儿,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难道自己还不如十万重要?
正这时,孙雪莉的手机响起,母亲的怒吼声从听筒炸开:“立刻给我滚回家!”
她无奈地看向兰均,眼尾微挑:“老公,一起回去?”
果然,有兰均在场,母亲骂人的分贝降低了几分,总算给她留了些面子。
但一进办公室,母亲还是气得拍桌:“你干脆把公司送给别人算了!顺便把我也送出去得了!”
孙雪莉低头咕哝:“谁敢要您啊?”
母亲更气了。兰均见状,连忙开口打圆场。原来孙雪莉在竞标会上用九百万拍下地块,却以六百万转手,这举动在母亲看来简直是送钱,也难怪会震怒。
兰均微笑道:“事已至此,生气也没用。不如给她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若不是看在兰均的面子上,母亲恨不能给女儿一记耳光:“将功补过?你看她敢接的项目?”
兰均顿了顿:“我手头正好有个新能源项目,不如交给她?我会盯着,省得她闲出乱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的纵容,孙雪莉妈妈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必定有了变化。
她眯起眼:“你是说……”
“这是我和她合作的好机会,省得她单打独斗出纰漏。” 兰均的指节轻轻叩了叩办公桌,目光温和却坚定。
办公室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织出细密的光纹。孙雪莉忽然意识到,从机场到医院再到此刻,兰均始终紧紧攥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跑了似的。而她竟也下意识地依赖着这份温度 —— 或许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但有些事从一开始便藏着成年人的默契。“项目归项目,这丫头从小就没少给我惹麻烦。每次我想看看她长进了多少,她准能给我拖后腿。这样吧,我把她交给你管教。项目的事以后再说,等她能力够了,再回来接手公司。”
孙雪莉妈妈自有打算 —— 兰均抛出的新能源项目虽是块肥肉,可真要应下,日后孙雪莉在商圈怕是难做人。
女儿那跋扈性子,受半点委屈她都要心疼。兰均听懂了她的顾虑,没再强求,瞥了眼心虚的孙雪莉,点头应下:“也好,那让她先跟着我历练。”
孙雪莉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惊讶 —— 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了兰均的下属?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从办公室出来,孙雪莉长舒一口气,恍若打完一场硬仗。到底是亏了。
兰均轻笑:“这么怕她?”
“你不怕?”
他认真思索几秒,难得坦诚:“确实有点。” 只是没表露出来罢了。
孙雪莉将包甩到肩上,回头看他:“饿了,请我吃午餐?”
兰均眼底泛起笑意:“荣幸之至。”
他选了家极有情调的西餐厅。孙雪莉看着侍应生在意大利面上刨着白松露,出了会儿神。
兰均忽然开口:“六百万转手的项目,卖给谁了?”
她指尖微顿,瞬间想起与肖恩及其前妻纠缠不清的过往。要怎么向眼前的新婚丈夫解释呢?她面露难色。兰均却不催,只是静静等着 —— 这种事他若想查,有的是办法,倒不如她自己开口。
“前男友的前妻。” 她抿唇道。
正在服务的侍应生手一抖,白松露碎落在地。兰均脸色一沉,冷冽的目光扫过去,侍应生慌忙鞠躬道歉。
“出去。” 兰均声音极冷。
“是,先生,非常抱歉。”
等只剩两人,孙雪莉才抬头看他:“生气了?”
就冲刚才对侍应生的态度,分明是动了气。可他气的是那个多嘴的侍应生,还是她的过往?
兰均抬眼,四目相对时,眼底的冷意已化作温软:“没生气,只是这不像你的作风。”
她嘴角轻抽,挑眉耸肩:“你也听说过我的事?觉得我亏欠她?”
他微微摇头:“你不是那种人。”
孙雪莉身形猛地僵住,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唇角却轻轻扬起 —— 不知为何,藏在心底许久的委屈,竟被他这一句话拂去了。
瞧,连不相熟的人都知道她不是插足者。那些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骂她是 “第三者”?
此刻再回想,曾因那些指责陷入自我怀疑的自己,竟显得有些可笑。
她垂眸轻叹,语气淡得像是说别人的事:“不是愧疚,是同情。”
同情肖恩前妻遇人不淑,也同情曾经肆意挥霍真心的自己。
阳光透过雕花玻璃窗洒落,在两人交握的指尖织出金色的纹路。
孙雪莉忽然发现,兰均的掌心有层薄茧 —— 这是常年握方向盘或是器械才会有的痕迹。这个细节让他陡然变得真实起来,不再是商圈里高高在上,而是个有温度的、触手可及的男人。
“以后想做什么项目,告诉我。” 兰均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必委屈自己去补偿什么。你只需要 ——”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站在我身边就好。”
侍应生端着新换的餐盘推门而入,见两人靠得极近,又慌忙退了出去。孙雪莉看着面前的白松露意面,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她低头用叉子卷起面条,声音闷得像是含着蜜:“你这是在哄我吗?”
“嗯。” 他应得坦然,“以后要常哄吗?”
她咬着面条笑出声,睫毛上的水光却落进了餐盘:“看你表现。”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一角,将两人的低语揉进五月的阳光里。有些伤口正在结痂,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 而她终于明白,真正的释怀不是原谅伤害,而是遇见值得的人,让过往的阴霾都变得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