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药香漫过林家种植园的青瓦白墙，林耀辉捏着发烫的电报，指尖摩挲着 “加急订购当归千斤” 的字样。
窗棂外，晾晒的黄芪、党参在竹匾里堆成小山，却抵不过案头雪片般飞来的订单 —— 短短半月，积压的订单已垒成尺余高的纸墙。
“老爷，不好了！各地来的药商都堵在二门外了！”管家老周心急火燎地撞开书房门，由于太过匆忙，他的长衫下摆都沾上了泥点。
“怎么回事？”林耀辉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向老周。
“他们说愿意出三倍的价钱，求购半担茯苓。”老周喘着粗气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一阵骡马的嘶鸣声。紧接着，又有一队挂着“云锦阁”旗号的马车，轰隆隆地驶过碎石路，朝着林家大院驶来。
马车的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厢的缝隙中，隐约传出药商们的议价声：“林家若是不肯松口，我们就去收散户的！”
林耀辉走到窗边，推开那扇雕花的窗户，向外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他家的药田，微风吹过，药草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药商们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购买茯苓，无非是看中了它的药用价值和稀缺性。
而林家作为这一带最大的药商，自然成为了他们的首选目标。
不过，林耀辉并没有被这些药商们的出价所打动。
他知道，茯苓的产量有限，如果现在就把半担茯苓卖给他们，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家的药铺恐怕就要面临缺货的困境了。
想到这里，林耀辉转身对老周说：“你去把合作社的那三个人叫来，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处理好这个棘手的问题。”
多年前，林家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这场灾难让林家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为了渡过难关，林家不得不向唐家钱庄借贷，而唐家钱庄则要求林家以这片中药种植园作为抵押。
当时，林耀辉和黄语静亲自种下了何首乌的藤蔓，这些藤蔓如今已经爬满了竹架，郁郁葱葱，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
然而，谁能想到，这片曾经只是为了抵债而被迫开启的中药种植园，如今却成为了各方争抢的香饽饽。
他轻轻地摸出那枚翡翠扳指，在掌心转动了两圈，感受着那温润的质感。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围坐在桌边的三个人身上。
“德章、秋豪、成则，你们对此有何看法？”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蔡德章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的西式剪裁西装袖口处露出了一只精致的腕表。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叔父，我认为我们应该涨价。”他的语气坚定，显然对自己的观点很有信心。
“纽约药材市场的行情我们都很清楚，目前何首乌的需求量远远超过了供应量。
如果咱们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些外国商人肯定会转而扶持其他药农。”
蔡德章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公文包里抽出了几张报表，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国际药材价格的走势。
齐秋豪摩挲着檀木算盘，海归派头不减，却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话虽如此，但散户的药材质量参差不齐，若放任那些药商去收，以后林家的口碑难保。”
他担忧地皱起眉头，“上个月李家药铺收了掺假药材，已经闹出人命了。”
作为林家的继承人，林成则紧紧地握住腰间的玉佩，仿佛那是他力量的源泉。
经过多年的历练，从当初的纨绔子弟逐渐蜕变了。
他的身上渐渐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气质，让人不禁对他的决策能力产生信任。
“父亲，我认为我们可以采取双管齐下的策略。”林成则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方面，我们提高林家药材的价格，以确保我们的收益。
另一方面，我们可以派遣可靠的人手去收购那些散户的药材，以此来扩充我们的货源。”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的药田，那片绿油油的田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然而，他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似乎对当前的局势有些担忧。
“只是，最近土匪对我们的药材虎视眈眈，我们的护院人手可能需要增加一些。”林成则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这样才能保证药材的安全，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林耀辉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思考着儿子的建议。突然，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告诉那些药商，明日辰时，让他们带着现大洋到祠堂。”林耀辉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林家的地盘上撒野！”祠堂里的檀香味混着潮湿的霉味，二十三个药商挤在八仙桌前，目光死死盯着供桌上的红绸布。
林耀辉轻叩瓷碗，茶水泛起涟漪：“诸位都是老主顾，但如今行情不同往日。” 他缓缓揭开红绸，露出标着 “市价” 的木牌 —— 原本二两纹银一斤的甘草，此刻赫然写着八两。
“林老板这是要发国难财！” 角落里的小药商拍案而起，铜烟杆撞得八仙桌叮当响，“上个月还是三两银，你这...”
话音未落，陈明远派来的特别助理慢条斯理地放下怀表，金丝眼镜闪过冷光：“李老板若是嫌贵，大可去收散户的烂货。不过听说滇南路断了，您那批从缅甸走私的药材，怕是...”
哄闹声戛然而止。
林耀辉望着众人骤然苍白的脸色，将账本重重摔在桌上：“明人不说暗话，种植园的产量就这些。要货的，按规矩三成定金，剩下的半月内结清。”
他瞥见人群中贾沫沫递来的眼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账本边缘 —— 叶西超的绸缎庄要插足药材生意，这潭水，怕是要更浑了。
深夜，林耀辉举着油灯巡夜，蔡德章、齐秋豪、林成则三人紧随其后。
月光洒在晾晒场，新收的药材泛着银白。
守夜的护院突然压低声音：“东家，后山的围墙被人凿了个洞。”
火把照亮残垣时，林耀辉弯腰捡起半片染血的麻布，上面隐约绣着 “滇” 字。
风掠过药田，远处传来狼嚎，他望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火把，转头对三人道：“成则，你带护院加强巡逻；德章、秋豪，明天就去联系可靠的散户，咱们得快人一步。”
三人点头应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