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木桌上投下摇晃的光晕，彭萧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祖宅书房的椅子上。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落在那双从西域回来后就一直没来得及换的鞋子上，上面还沾着洞窟里的泥土。
彭萧缓缓地抬起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那股寒意却似乎并没有随着汗水的擦拭而消散，反而如影随形地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闭上眼睛，想要驱散那些不断在眼前闪现的画面，但千佛洞内壁画扭曲的光影却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那些壁画中的佛陀，原本应该是慈悲祥和的，但此刻在彭萧的眼中，它们的微笑却变得诡异而狰狞，仿佛在暗处凝视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彭萧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回忆起那天踏入洞口时的情景，潮湿的气息混着某种腥甜的味道，如同一股洪流般直冲鼻腔。
就在那时，裴轩羽突然攥住了他的袖口，她的指尖冰凉，仿佛传递着某种恐惧。
\"彭萧，我的感应力……很不对劲。\" 裴轩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死死地盯着岩壁上褪色的飞天壁画。
那些原本应该飘逸灵动的衣带，此刻在穿堂风中轻轻飘动，竟像是要从石壁上挣脱出来一般。
齐秋豪闷声将汉阳造上了膛，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洞窟里格外刺耳，惊起洞顶成群的蝙蝠，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众人头顶，腥风扫过脸颊。
“小心脚下！” 带领他们去冰火谷的老妪喊了一句。
彭萧低头，只见地面凸起的星象图纹路泛着幽蓝荧光，与祖父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泛黄草图分毫不差。
裴轩羽闭眼凝神，睫毛在忽明忽暗的火把光影中颤抖：“按北斗七星的顺序，第三步……” 她的话音未落，墙面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密密麻麻的缝隙中探出乌黑的弩箭。
齐秋豪目光如电，瞬间察觉到危险临近，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迅速出手，一把紧紧抓住老妪的衣角，然后顺势带着她一同翻滚着向旁边躲开。
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地钉入石壁之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箭矢入土极深，仿佛连石壁都为之颤抖。
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在洞窟内久久不散，刺激着人的鼻腔和喉咙，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彭萧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湿漉漉的一片，但他的双手却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护住怀中装着暖灵砂的铅盒，仿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艰难地迈动脚步，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岩壁上滴落的水珠砸在自己的脖颈上，带来丝丝凉意，让他忍不住战栗。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洞穴，腐木的气息越来越浓烈，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仿佛整个洞穴都被腐朽和死亡所笼罩。
当他们终于走到洞穴三千米深处时，那股腐木气息已经浓烈到了极点，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突然从阴影中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悄移动。
彭萧和齐秋豪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们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群身着黑袍的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他们的黑袍宽大而厚重，将身体完全遮盖住，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这些人的胸前都绣着一个狰狞的蛇形图腾，那蛇头高高扬起，蛇口大张，露出尖锐的獠牙，看上去异常凶恶。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她手中高举着一根青铜权杖，权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黑暗中散发出诡异的红光，映得她的脸宛如恶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外来者，你们竟然敢带着禁忌之物踏入我们的圣地！”女人的声音冰冷而沙哑，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暖灵砂是打开邪祟封印的钥匙，你们必须把它留下！”
彭萧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握紧腰间的勃朗宁，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老妪拄着拐杖，缓步走到他身旁。
老妪掀开兜帽的瞬间，彭萧看到教徒们集体倒吸冷气的模样，为首的女人更是猛地摘下兜帽 —— 那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让彭萧莫名想起在西域荒漠中见过的孤狼。
“阿古丽，连我也不认得了？” 老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让人浑身发冷的沧桑。
他伸手抚摸洞壁上被刻花的壁画，指腹轻轻蹭过祖父当年留下的刀痕，彭萧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祖父，也是这样站在这神秘的洞窟中，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老疯子，你居然还活着。” 阿古丽的声音充满了恨意，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就是云亭的孙子？”
老妪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将彭萧拉回了三十年前的血色黄昏：那时的祖父戴着圆框眼镜，测绘仪在夕阳下泛着银光。
高老的父亲背着装满古籍的藤箱，布鞋早已磨破；年轻的阿古丽腰间别着两把弯刀，发间插着西域特有的鹰羽。
他们在千佛洞发现神秘壁画时，壁画上的人面蛇身神只眼中竟渗出暗红液体。
“那是警告。” 阿古丽当年说，“但云亭执意要追查暖灵砂的下落。”
在冰火谷，极寒与酷热交替的环境中，祖父的鼻子和耳朵不断渗血，却仍死死攥着从古老祭坛上取下的暖灵砂。
高老的父亲为保护同伴，用身体挡住突然坍塌的冰墙，永远留在了那里。
“云亭带着暖灵砂还没逃出来，整个人就变了。” 老乞丐的声音哽咽，“他说壁画上的眼睛在盯着他，那些秘密不该被世人知晓……”
彭萧的思绪被阿古丽的冷笑打断：“所以他就装疯毁掉壁画？但他没料到，玉印化宝，大祸将至。”
她的目光如毒蛇般转向彭萧怀中的铅盒，“把暖灵砂交出来，或许能免你们一死。”
彭萧猛地回过神，握紧了手中的铅盒。千佛洞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他知道，自己离祖父死亡的真相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