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硕那辆改装奥迪的轮胎碾过省公安厅大院掉落的香樟树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刚跟胡步云汇报完对“阿尔法机遇”基金的最新追踪进展,人还没到办公室,就接到电话,说线索到了开曼群岛一层空壳公司那里,又他妈的断了,像掉进了黑洞。
程文硕憋着一肚子火,方向盘一打,拐进了公安厅后院,眼不见心净。
现在他的主要任务转入了地下,明面上的应酬能推则推。
就在程文硕为境外资金追踪头疼的同时,千里之外的花城,南风集团总部顶楼,章秋水放下了一份来自欧洲合作伙伴的传真。
他揉了揉眉心,最近为自研技术投入,资金压力不小。但这份传真里顺带提及的一个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方在闲聊时提到,他们在评估一家名为“阿尔法机遇”的基金时,发现该基金的投资风格与一家名为“寰宇资本”的机构高度相似,甚至怀疑背后是同一团队在操盘,并委婉提醒南风,若与这两家有任何业务往来,需格外谨慎。
“阿尔法机遇”……章秋水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他隐约记得,上次囡囡回来,好像提过一嘴,说豆豆在饭桌上抱怨案子查不下去时,蹦出过这个词。
商人的敏锐让他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马上拨通了章静宜的电话。
章静宜正在视察南方集团浩南光伏研发中心,南风自研项目上马后,她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爸,什么事?您可是好久没打电话了,身体还好吧?”章静宜边应付研发中心的负责人汇报,边问章秋水。
章秋水急吼吼地说道:“我给你发了一个传真,你赶紧看看,‘阿尔法机遇’,还有‘寰宇资本’。你看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和步云商量。”
章静宜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蹙:“这事非同小可,我记得豆豆那次说行动被叫停,正查到赵瑞龙的钱可能通过一个叫什么‘阿尔法’的基金转到境外,然后就……没然后了。这家‘寰宇资本’,是不是就是之前坑我们KmE项目那个?”
“九成九是它。刘金印的白手套之一。”章秋水眼神冷了下来,“真是阴魂不散。”
章秋水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然后停下,继续说道:“步云那边,最近压力肯定很大。明面上的动作被叫停,暗地里的调查怕是举步维艰。我们南风在国际上还有些商业网络和合作伙伴,或许,我们南风集团可以帮他们从侧面了解一下这个‘阿尔法机遇’和‘寰宇资本’的底细。不直接插手,就是利用商业情报渠道,搜集点公开或半公开的信息。”
章静宜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确实能在不违反规定的前提下,提供一些胡步云急需的、关于境外实体的背景信息。
“我马上安排可靠的境外业务部和法务部的人,以商业尽调的名义,悄悄搜集这两家机构的资料,特别是股权结构、核心团队成员、过往投资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它们与恒泰、刘金印兄弟的关联证据。”章静宜马上说道。
“要绝对保密,用最高级别的信息隔离措施。”章秋水叮嘱,“所有信息单向传递,汇总到你这里,由你判断哪些有价值,再决定是否提供给步云。”
章静宜点点头:“明白。”
南风集团的商业机器悄然启动了一部分,转向了一个看似与主营业务无关的方向。其海外的多家合作伙伴、律所、咨询机构,在“评估潜在商业风险”的合法外衣下,开始对“阿尔法机遇”和“寰宇资本”进行了一次悄无声息的外围扫描。
几天后,一些零碎的信息开始汇聚到章静宜的加密邮箱。
有合作伙伴反馈,“阿尔法机遇”的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一栋着名的“裙楼”里,那里挤满了成千上万的空壳公司。其公开披露的董事名单上全是代持人,查不到实际控制人。
另一家与南风有长期合作的欧洲私人银行的朋友,在非正式沟通中透露,“寰宇资本”近期的资金流动异常活跃,有几笔大额资金通过复杂的互换协议,流向了东南亚的几个基建项目,而那几个项目,似乎与一个叫赵瑞龙的中国商人有关。
甚至南风集团派驻海外的一位高管,在参加一次行业酒会时,偶然听到一位掮客吹嘘,说“阿尔法”和“寰宇”看似独立,实则共享一个“核心大脑”,这位“大脑”深居简出,但与内地某位“刘姓资本大鳄”交往甚密。
这些信息看似碎片,但拼凑起来,却隐隐指向一个隐藏在境外资本迷雾后的共同枢纽,以及它与恒泰集团、刘金印、赵瑞龙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章静宜将这些信息精心整理、脱敏后,形成了一份简洁的报告。
晚上胡步云回家,她没有把报告直接发给胡步云看,而是吃饭的时候,借着聊家常,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爸最近听说境外有些资金不太安分,好像跟北川那边有点关联,叫‘阿尔法’什么的,你们那边要是需要一些商业层面的背景信息,或许南这边能帮上点小忙。”
胡步云闻言,筷子猛地顿了一下,脸上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哦?是么?商业上的事情,你们按自己的节奏处理就好。北川这边的事,复杂,你们就不用分心了。”
他语气温和,但章静宜听出了里面的坚决。
说罢,胡步云饭也不吃了,直接去了书房,拿起那部红色保密电话,打给了章秋水。
电话接通,胡步云没绕弯子:“爸,是我,步云。”
章秋水似乎料到他会打来:“步云啊,静宜都跟你说了?”
“说了。”胡步云语气严肃,“爸,你的心意我明白,也感谢。但这件事,南风绝对不能掺和进来。”
章秋水微微一笑,“步云,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放心吧,我也就是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别的忙也帮不上。”
胡步云沉声道:“爸,您是不了解北川的具体情况,刘金印这伙人,是亡命之徒,上官芸的血还没干!他们现在就像受伤的困兽,什么都干得出来。南风是实体经济,是您一辈子的心血,也是静宜的根基。你们好好做技术,搞研发,搞建设,把集团经营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