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官芸收到子弹威胁后,针对她和纪委特别工作组的安保级别提升,程文硕派了信得过的心腹干警贴身保护。
同时,对威胁信的调查也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但对方显然很专业,线索追到几个虚假身份和信息就断了,似乎来自境外。
上官芸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更加玩命地工作。
她带领专案组,根据零星线索,决定亲自带队前往与境外资金流转关联密切的邻省某市,与当地纪委和公安部门联合调查一家可疑的贸易公司,试图找到资金跨境转移的关键证据。
临行前,她给胡步云发了一条简短的工作短信,汇报了行程和调查目的。
胡步云回复了四个字:“注意安全。”
他原本想打个电话再叮嘱几句,但当时正在主持一个重要的经济形势分析会,便想着等散会后再打。
然而,会议结束已是晚上,他又被几拨汇报工作的干部缠住,等终于有空拿起手机时,看到时间已晚,想着上官芸可能已经在休息,便没有再打扰。
这是他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时,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个瞬间的迟疑。
第二天下午,胡步云正在听取农业农村厅关于乡村振兴工作的汇报。龚澈脸色惨白,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会议室,也顾不得在场的其他人,径直跑到胡步云身边,俯身在他耳边,用颤抖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急促地说:
“书记……刚……刚接到邻省通报……上官书记……她……她的车在高速公路上……出……出事了……很严重……人……人已经没了。”
胡步云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掉在桌上,墨水溅洒在文件上,洇开一片刺眼的蓝黑色。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声。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在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说清楚!”胡步云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是……是车祸……在返回途中,经过一段山区高速,被一辆失控的重型货车……迎面……撞上了……上官书记和车上的两名办案人员……当场……殉职……”龚澈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胡步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一阵发黑,他下意识地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站稳。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全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现场……什么情况?”胡步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邻省交警初步勘查……说是货车刹车失灵,司机也……也当场死亡。看起来……像是意外……”龚澈艰难地汇报着。
“意外?”胡步云冷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上官芸刚查到关键节点,就出了‘意外’?世上哪有这么巧的意外!”
他不再理会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对龚澈厉声道:“通知程文硕,让他带上北川的刑侦和技术专家,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告诉邻省方面,现场必须严格保护,在我们的人到达之前,谁也不准动!”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冲出会议室,甚至忘了拿外套。初冬的寒风吹在他只穿着衬衫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只有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裂的怒火和锥心的痛楚。
车上,胡步云紧闭双眼,靠在椅背上。
上官芸的身影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从建安市扫黑除恶开始,他和上官芸就绑在了同一架战车上,她一次又一次助自己打开局面……
他想起她最后一次离开他办公室时那个单薄的背影,想起自己那未能及时拨出的电话。一种巨大的悔恨和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如果他再坚决一点,强行命令她暂停调查?如果他那天晚上打了那个电话,多叮嘱几句?是不是结局就会不同?
但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他知道,上官芸的悲剧,根源在于他们触动了一个庞大而凶残的利益集团。对方狗急跳墙,用了最极端、最卑劣的手段。
程文硕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书记,我接到报告,那辆货车的司机背景有问题,有犯罪前科,而且账户上前几天突然多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这他妈绝对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我操他祖宗十八代,老子要把这帮杂碎全揪出来,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