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见众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曹节突然暴跳起来,揪住侯览的衣领:“上个月你找我借的五百金,莫不是拿去堵什么窟窿了?”
“都住手!”赵忠将手中的铁胆砸在铜炉上,发出的嗡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狰狞的刀疤,“当年咱们歃血为盟的时候说过什么?十指连心!可现在倒好,”他挨个指着众人,“有人竟然想当那根断指!”
张让适时地抛出一个用绢帕包裹着的物件,染血的青铜钥匙落在案上,发出叮咚的声响。
“这是从暴毙的太医令身上找到的。”他得意地欣赏着众人瞬间骤变的脸色,“据说这把钥匙能打开陛下私库的第三重门——那里存放着我们所有人的……生辰纲。”
段珪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十常侍这些年替皇帝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此刻就像一把铡刀,高悬在他们头顶。
“三天后的寒食节,陛下要去祭天。”张让的指甲在案面上划出一道白痕,“听说太史令占出了荧惑守心的天象。”
他忽然笑起来,眼尾的褶皱里藏着阴毒,“正好借着这个天象,给陛下送一份大礼。”
赵忠心领神会,接口道:“就说在南宫朱雀阙下挖出了一块谶纬石,上面刻着‘十日并出,紫微晦暗’。”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让那帮太学生去起哄闹事,陛下最忌惮这个了。”
“但得有人把这个风声透露给何进。”张让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大将军最近和袁隗走得很近,正愁找不到借口对付我们呢。”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要是这件事办成了,往后三年的盐铁税……”
“我去办。”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望突然出声,袖中露出半截金错刀柄,“我在北军还有几个生死与共的兄弟。”
更鼓敲过三响的时候,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
张让独自坐在密室里,将染血的钥匙按进蜡丸。
窗外闪过一个黑影,他对着空荡荡的四周,轻声呢喃道:“告诉陛下,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在宫墙的另一端,刘宏正在把玩新进贡的夜明珠。
听完密报后,他嗤笑一声,把夜明珠扔进漆盒,说道:“让张让的人继续盯着,等他们在石头上刻好字……”
他手上的玉扳指轻轻磕在盒盖上,发出清脆的一响,“把刻匠换成我们的人。”
寒食节前夜,南宫的地砖泛着潮湿的青光。
两个黑影蹲在朱雀阙下,手中铁凿敲击的声音被春雷淹没。
刻匠的手腕突然一抖,“武威段氏”的“段”字少刻了最后一勾,一旁监工的宦官立刻甩出浸了毒的银针。
刻匠的尸体还没凉透,三名身着灰衣的人就迅速将拓印好的《陇西羌器图谱》塞进死者的衣襟,那羊皮卷上赫然画着带有段氏族徽的环首刀。
卯时三刻,张让掀开值房的青瓷香炉,把半块虎符丢进炭火中,说道:“陛下要对付的是这些人。”
他轻轻弹了弹案上的名录,烛光映照出“金城樊氏马场”“敦煌耿氏商队”等字样。
赵忠用金错刀挑开蜜蜡封存的卷宗,嗤笑着说:“给羌人卖铁器的边塞小角色,也敢自称陇西豪族?”
祭天台上,刘宏凝视着青铜鼎中翻涌的火焰。
当卢植押着颈戴铁枷的段氏族长出现时,十常侍全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这人分明就是去年劫了他们盐车的凉州马贩。
“查!段氏私自铸造兵器盔甲,暗中勾结烧当羌!”天子剑出鞘的瞬间,赵忠突然明白为什么要连夜从死牢提出二十个西凉流寇了。
“陛下圣明!”张让率先跪拜,袖中滑落出盖着护羌校尉印章的密函。
卢植的副将立刻带兵离开,马蹄声震得城头的刁斗簌簌落下沙尘。
何进在武官队列中紧紧攥着剑柄,他安插在段氏盐道的暗桩此刻正泡在渭水河湾里。
三天后,赵忠在廷尉地牢里拍手大笑。
被铁链锁着的“金城樊氏家主”,实际上是被他夺走草场的凉州游侠。
“这烙铁印比真正的族徽还气派。”他扔给狱卒一袋西域金饼,吩咐道:“记得在他背上烙出完整的‘羌’字。”
南宫北阙下,新刻的平乱碑血迹未干。
十常侍联名进献的“忠义匾”已挂在德阳殿,只是无人发现匾额夹层藏着辽东公孙氏的贡品清单。
当幽州快马送来的密报抵达尚书台时,张让正往渤海郡监盐使的任命状上盖章——那人是杨赐的私生子。
未央宫偏殿里,刘宏把玩着十常侍联名献上的《边患录》,册尾的朱砂印渗透进“敦煌耿氏”的血指印里。
“私开玉门关市”的证物,此刻正放在耿氏老主母的佛龛下。
老妇人颤抖着焚烧与韩遂往来的密信时,窗外闪过玄甲军弯刀的寒光。
“该心疼的是并州那些铁商。”张让抿了一口御赐的葡萄酿,看着赵忠烧毁真正的货单。
火光中,“太原王氏军械”“幽州公孙氏战马”等字样化作青烟——这些才是真正资助敌人的大势力,但陛下说留着他们好给公孙瓒找麻烦。
南宫北阙下,新刻的平乱碑沾染着祁连山特有的朱砂土。
十常侍联名进献的“镇边匾”已经挂在嘉德殿,只是没人发现匾额夹层藏着段氏暗窖的地图。
当凉州快马送来的密报抵达尚书台时,张让正往敦煌关市监令的任命状上盖章——那人是段氏族长的私生子。
暮色降临,刘宏站在观星台上抚摸着玉圭。
他身后的十二盏青铜灯突然灭了三盏,他对着西垂的参宿轻声笑道:“告诉张让,下次找羌人当替罪羊,记得用当煎部落的纹样。”
脚边跪着的影卫首领磕头磕得额头出血,怀中揣着明日就要“坠马而亡”的安定梁氏盐商的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