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掀开被角时倒吸一口凉气,纱布缝隙里露出几截紫黑的手指残端,像枯死的树枝。
护士正在换药,揭开的绷带下露出焦黑的皮肤,赫然烙着‘畜生’两个扭曲的字。
主治医生抬手掀开一旁的被子,纱布下渗出的组织液已经发黄。每揭开一层绷带,都带下些许粘连的皮肉,发出‘嘶啦’的细微声响。
看到这场面,老周突然转身冲出病房,走廊里传来他剧烈的干呕声。
“肋骨断了四根……”张医生摇头说道。
手指指向胸口那片淤紫,“肺部穿刺伤……应该是用改锥之类的工具……”
听到这些,小赵不得不怀疑起了一个人。
但是对方此刻正在监狱,最近也没有接触过外界任何人,对方是怎么指示他人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小赵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哒哒’的轻响。他盯着高大伟缠满绷带的脸,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难道除了唐家,高大伟还得罪了其他人?
“老周,”他突然压低声音,“去查查高大伟最近半年的生意往来。”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墨水慢慢晕染开来,“特别……那种见不得光的。”
老周秒懂,转身离开,快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几天后,老赵周那边到时查到不少和高大伟有过节的人,但人家那段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甚至还有认证在。
……
七八双穿着锃亮皮鞋的男人坐在会议室,烟雾缭绕中,男人们松开的领带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
“搞什么鬼!”穿藏蓝中山装的男人猛地拍了下茶几,震得茶缸里的水溅在玻璃台面上,“我老丈人七十大寿,全家老小都在饭店,哪有闲工夫给他高大伟去找什么事情!”
旁边梳着背头的胖子嗤笑一声,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缝:“我闺女生孩子,我们全家,还包括两个阿姨都在医院守了一宿。”他掸了掸烟灰,“护士站的值班表上还记着呢。”
角落里突然传来‘咔嗒’一声,穿皮夹克的青年把玩着打火机,火苗映出他嘴角的冷笑:“那鳖孙醒了没?”
“醒了。”坐在主位的大胡子男人吐了个烟圈,“就是这……”他指了指太阳穴,“不太灵光了,嗓子也废了。”
众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穿西装的男人突然笑出声,袖口的金扣子撞在玻璃杯上‘叮’地一响:“呵呵!馅饼啊,果然都是带钩子的……”
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梳着背头的胖子摘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当初老唐被送进去那天,高大伟可是在他们家摆了三桌庆功酒呢。”
穿皮夹克的青年突然‘嗤’地笑出声,手里的打火机‘咔嗒’一开一合:“我记着那天他还特意穿了身新做的中山装,胸口别着朵大红花,活像个新郎官。”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老周突然重重放下茶杯,搪瓷缸底在玻璃茶几上磕出清脆的响声:“这才几天?连三个月都不到吧?”他环视众人,浑浊的眼珠里闪着精光“那位置怕是还没坐热乎呢,就出了这档子事!”还真是让大家刮目相看。
窗外一阵风吹过,雪花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穿西装的男人突然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紧了紧领带。不知是谁幽幽叹了句:“所以说啊,这人哪……”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
……
商场柜台前,暖黄的灯光洒在玻璃展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顾北研纤细的手指轻轻托起夏姩姩的手腕,银色的手链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嫂子,这条怎么样?”她眨眨眼,嘴角带着俏皮的笑意。
夏姩姩刚要推辞,目光却瞥见顾北研微微撅起的唇。那模样活像个没得到糖的小孩。她忍不住笑了:“挺好的,你看,这花纹和我妈送我的那条项链还挺配。”
“真的哎!”顾北研眼睛一亮,凑近细看,发梢扫过夏姩姩的手背,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两人头挨着头,像发现秘密的小姑娘似的咯咯笑起来。
旁边几个提着袋子的大妈斜着眼睛往这边瞅。
“啧啧,一条链子好几百……”穿灰布衫的大妈撇着嘴,胳膊肘捅了捅同伴,“我儿子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现在的年轻人啊……”另一个卷发大妈摇头,手里的尼龙网兜勒得刚买的几瓶罐头咯吱响,“就知道败家!”
柜台后的女售货员翻了个白眼,手里的绒布狠狠擦过玻璃台面。
这些老太太管得真宽!人家男人有钱,疼媳妇,轮得着她们说三道四?
顾北研权当没听见,笑吟吟地掏出钱包:“麻烦包漂亮点,这是送我家嫂子的。”崭新的一沓十元大钞‘啪’地按在柜台上,惊得大妈们集体倒吸一口气。
等夏姩姩和顾北研走后,两人那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五个孩子一人两套新衣服,父母一人一套。
大哥,二哥更是不会少。
大包小包的两人的手里都快提不上了,索性夏姩姩现在有了驾照,她们是开车出来的。
夏姩姩刚把钥匙插进点火开关,金属碰撞的‘咔’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顾北研正低头整理着新买的丝巾,淡紫色的绸缎在她指间沙沙作响。
“嫂子,等下咱们去……”顾北研的话戛然而止。
后座突然传来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夏姩姩突然感觉不对劲,冰冷的金属物已经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别动。”唐美娜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稳稳握着那把五四式手枪,枪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副驾上的顾北研猛地僵住,手里丝巾无声滑落。
后视镜里,唐美娜烫卷的发梢有些凌乱,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她左手腕上的南洋双喜烟盒‘啪’地掉在车座上,露出里面少了两根的香烟。
“开车。”枪管往前顶了顶,夏姩姩的太阳穴被压出个浅坑。
车窗外,刚才那几个说闲话的大妈正挎着布袋走过,完全没注意到车内剑拔弩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