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得真的很像。”
小青花看着吴邪在对面坐下。
她今年快六十了。岁月已经足够优待她,那些痕迹在这位女性身上都格外的浅显。这大概是未婚未育女性的优势,不必割出一部分生机留给孩子。
吴邪不清楚她所谓的很像是什么意思。只当她在怀念自己的爷爷——吴家能跟小青花搭上关系的,也就他爷爷了。
不会又是我爷爷的风流债吧?!
一个霍仙姑还不够,再来个小青花,那吴家不炸了吗?
不不不,不对。
吴邪在心里疯狂否定自己不着调的想法。哪能呢?他爷爷再怎么风流,除了霍仙姑那样的,别人哪里还敢上来触霉头。
要真有那个苗头,他奶奶早跟这个低调的小青花翻脸了。
胡思乱想之际,小青花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父亲和两个叔叔最近还好吗?”
面对长辈的询问,吴邪依旧拿出他那套标准好青年的态度。“劳您挂心,他们都还不错。三叔最近有小问题,现在也不碍事了。”
小青花笑了笑,说:“你三叔出生后,我和你爷爷就没见过面了。听说吴家现在也走上了正道,在经商吗?”
吴邪心想这事儿你还能不知道?面上还是一板一眼回答:“我爷爷说吴家出不来看人眼色的种,除了做生意,也没别的出路了。倒是三叔传承了一些手艺,勉强没丢了吃饭的家伙。”
小青花点头。“这样啊,我看你一表人才,确实是个走正道的孩子。”
她这样说着,似乎真的很欣慰。“走正道好啊,以后都能得个善终。”
话里有话?
吴邪拿起旁边的饮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小青花满上。他端着杯子,轻轻和小青花的酒杯碰了一下。
“小子这几日叨扰,多谢姑奶奶照料,我以此代酒敬您。您作为长辈,还请随意。”
说完一饮而下,亮了亮杯底。
守丧期间,老派一些的人奉行不吃荤、不行乐。以此表达对逝者的哀思,所以只能用饮料代替酒水。
小青花说:“看你这样子,还真有点想不明白出众在什么地方。”
她像一个寻常长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不过五爷当年也是这样,看着滑不溜手,没什么野心,好像是很好说话的一个老实人。”
“这样的人,却能在九门几个人之间混的风水起,跟谁关系都不错。想来你也有独到之处。”
吴邪摸不清楚这老太太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笑,他就权当好话听了。
小青花拿过自己的包,递给吴邪一张名片。“这是一张名片。如果某一天你来了北京却没有得到庇护的时候,可以打这个电话。”
这就像拜山头。
老一辈的人脉认过你的脸,总会有表示。直接点的给钱,隐晦点的给名片。这都是一种关系传承的方式。
小青花说:“当然,我只是单纯的关照关照后生。我知道,你们家都做生意。”
“别的没有,闲钱二三两。”
这句话说完,便正式开宴。
第二天吴邪刚出门,伙计就递过来一张机票。“姑奶奶说您年轻有为,恐怕事务繁忙。这是他老人家的心意,还请收下。”
吴邪鬼使神差问:“你跟她老人家唱戏?”
伙计笑了一声。“姑奶奶祖传的手艺,二爷去后,他的园子总不能荒废。姑奶奶念旧,说认识的人都在那园子里了,还得唱起来。所以组了个班子?”
“小三爷要是有雅兴,随时欢迎。”
吴邪点头。
……
回到杭州,吴邪又跟着潘子跑了几处盘口。都是一些重新安抚过后的人手,吴三省回来之后,已经将之前那些不安分的清理的差不多了。
云顶天宫一行,那些给吴邪路上使绊子的多半有问题。一部分让条子抓了,一部分让吴三省送了一条出路。
跑完这些人,车开过书店。吴邪望着车窗外书店紧闭的玻璃门,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模样。
周围的店铺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之间,这间铺子格格不入,如此苍白。
这只是一瞬间的观望,很快车辆便驶出这条街道。
董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呢?
即便猜测到张海桐可能才是董老板的真名,吴邪还是下意识叫他董老板。
这个疑问一直到年关过后,才揭晓答案。
年初。
吴邪和王盟打扫完店里,打算开始新一年的生意。开门没多久,张海楼从外面进来。
过了一个年,他这人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状态。他似乎遇到了好事,偏偏脸上又很憔悴。外貌收拾的倒是很干净,但不像从前精致。
张海楼将一盒年礼放在桌上,说:“好久不见了,小三爷。”
“过了个年,看来你日子不错。”
吴邪请他坐下,直言:“过了个年,你怎么跟炮轰了似的。”
张海楼竟然没生气,摆摆手。“我就是过来跟你联络联络感情,不要开口就是炮啊枪的,多伤感情。”
吴邪快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问他:“董老板呢?”
张海楼非常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语气低缓道:“他不会再来了。”
吴邪敏锐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负面情绪,试探道:“病情加重了吗?现在不方便行走?”
吴邪想起张海桐跟着张起灵进入青铜门的样子,很难说服自己这个人得了重病。
张海楼喉咙有点痒,他下意识摸了摸衬衣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一盒香烟。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一瞬间,又变换成拿水杯的动作。
王盟上的西湖龙井,张海楼觉得不喝白不喝。
“他,”张海楼一直没想明白该怎么说。在张海桐身上,他实在难以说出那个“死”字。“他回不来了,也许是永远。”
吴邪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之中只剩下蒸腾的水雾。
半晌,吴邪说:“咱们去一趟灵隐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