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德刚从皇宫回到太尉府,李安便前来传唤。
高俅的书房。
高俅桌案上有两份军事密报,一份儿是关于河北田虎的,一份儿是关于淮西王庆的。
信中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两人如今的势力范围,太尉大人看得直皱眉。
朝廷在联金灭辽的事上出了岔子,现在国内南北两地又闹腾了起来。
“还真是多事之秋。”
门外响起脚步声,高俅抬眼望去,只见高世德大喇喇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高世德腰间的龙形玉佩上。
高俅目露惊异,“你怎么戴着官家的御龙瑞章?”
“嘿嘿,义父果然火眼金睛,一眼便认了出来。”
说着,高世德将腰间的两枚玉佩解了下来,一并递给高俅,“这枚青霄引是孩儿孝敬您的。”
高俅接过两枚玉佩,他把青霄引放在一边,细细打量起信物,确认是真的无疑。
他抬眼看向高世德,“难道官家给你安排了什么要务?”
“要务?没有啊。”
高世德随即想到了什么,“哦,这是星仔的,我暂时替它保管。”
“官家怎么把这枚玉佩赏给它了?”
在高俅想来,赵佶宝物多的是,就算赏赐,也没必要赏赐信物呀。
看俅哥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高世德怪笑两声,“嘿嘿……”
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把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高俅双手各把玩着一枚玉佩,“你个臭小子,太胡来了……”
他喊高世德过来,就是想询问一些关于星仔的事情,只是被信物打了岔。
“对了,今日在垂拱殿前,我没见你对它俩下口令,它们是怎么按你的心意行事的?”
“嘿嘿,我和它们心意相通,想让它们做什么,只要在心里想一下就可以了。”
高俅斜了他一眼,不屑地“切”了一声,“给老子说实话!”
高世德摸了摸鼻子,“我和它们相处久了,它们能看懂我的某些手势,比如我手掌向下压,是让它们趴下;这样,是让他们扇风。”
高世德边说边比划,他摊开掌,先往下压了压,又好似鱼儿摆尾似的煽动两下。
高俅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如此。”
“它们真能招天雷劈人?”
“这个,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高俅吹胡子瞪眼,“你个小王八蛋,老子当然要听真话了。”
高世德抿了一口茶,悠悠道:“真话是那雷是我放的!星仔不过是做做样子。”
高俅撇了撇嘴,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那假话呢?”
“假话是星仔真能招雷,您不是都看到了吗?”
“不是凑巧的晴天霹雳?!”
“呃,好像不是啊。”
“这么说,它们真的能通灵?!”
“呃,不太好说。”
老高嘴上说要听真话,可高世德说了,他又不信,反倒对假话有一套独特的见解。
即便古人普遍迷信鬼神,但真正见识到这样神乎其神的奇异事件,还是震碎了俅哥的三观。
“干爹,就算星仔和月月通灵,那也是我让它们劈谁它们才劈谁,您有政敌没有?要不下次朝会,咱们再劈一个试试?”
高俅摆了摆手,“不必,那是仙禽,你要仔细照料,真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这种事都能让你赶上。”
“嘿嘿,鸳河寺主持可是说我身具紫气的!”
高俅鄙夷地“哼”了一声,“哪个鸳河寺?明日我就派人把他的庙宇给拆了,不务正业!”
“啊?不务正业?”
“紫气是道教说的,紫气东来预示圣人降临。佛教只说佛光与法相,哪有说紫气的?
何况佛教也不卜命相形,这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定是个半路出家的野庙!”
佛教认为“诸法无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凡有所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释迦摩尼佛曰过:“占相吉凶,仰观星宿,推步盈虚,历数算计,皆所不应”。
《四分律》是汉传佛教的主流戒律,其中明令禁止僧人学习“占相吉凶”,包括望气、看风水等。
佛教弟子是不给人看相的,所以高俅才会如此说。
紫气东来是一个成语,传说:先秦时期,函谷关的关令尹喜,擅长占星,一日,他见有紫气从东而来,推测将有圣人路过,不久老子骑着青牛出现。
尹喜拜师老子,随其学“道”,老子传授《五千言》,后来也称《老子》《道德经》。
道教的楼观派与文始派,皆奉尹喜为祖师。
尹喜会望气,不然他也看不到紫气东来,而楼观派就传承了他的“望气术”,这是一门道家的高深秘技。
紫气最初是指圣人出现的征兆,后来泛指吉祥,常常与德高望重、地位尊崇、品德高尚的人相联系。
紫气是一种贵气,以至于某些人买房子时,风水大师常把“紫气东来”挂在嘴边,至于对方有没有收卖家的好处,就不得而知了。
紫气一直都不是皇帝的专属,在宋朝也不是。
紫微星,“紫微坐命”才是皇帝的专属。
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四品以上的官员即可服紫,已显身份的尊贵。
即便如此,大臣若肆意提及身具紫气,也具有一定的政治风险。
……
靖安街。
夜幕低垂,高世德、高大、武松并驾而行,晚风迎面轻拂,带来丝丝凉意,令人心旷神怡。
燕王府的朱漆大门前悬着两盏描金宫灯,映得地上的石阶都泛着微光。
门房见两人骑马而来,那匹雪白宝马太惹眼了,他忙快步迎上,恭敬道:“敢问您是诚翊伯大人吧?”
高世德微微点头,“嗯,劳烦通报一声。”
小厮忙接过马缰,带下去照料,另一名仆役闻言,转身疾步入内通报。
门房笑着道:“大人,王爷已吩咐过了,您请随小的入府便是。”
“哦?好。”
不需通报即可直接入府,这是一种亲近和尊重的体现。毕竟,避免宾客在门口久候,本身就是一种礼遇。
至于让赵俣出门来迎,蔡京也没那个排面,除非是赵佶驾临。
王府内青砖铺地,两侧植着几株丹桂,此时正值花期,几人经过,有暗香浮动。
转过一道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一方莲池横卧院中,残荷未尽,几尾锦鲤悠然游弋,池畔假山叠石,颇具雅趣。
赵俣面上含笑,亲自迎出,“高衙内,可算把你盼来了。”
高世德忙拱手行礼:“王爷盛情,下官受宠若惊。”
高大、武松忙躬身行礼,“见过燕王殿下。”
高世德惊不惊不知道,但武二郎是真有些受宠若惊,他昨天见了高俅,高俅和颜悦色,今天见了王爷,王爷亲自出来相迎,以往他哪能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看了身前的高世德一眼,心道:‘嗨,早知如此,我早该来投奔衙内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赵俣摆手笑道:“哈哈哈,你们不必多礼,方泉,你带他们二人到前厅入席。”
“是,二位,请随我来。”
二人又拱手道谢,随管事离开。
“走,酒宴已经备下,快随我入内吧。”
高世德抬手相让,“好,王爷请。”
赵俣热情地拉住他的手腕,“哎,到了本王这里无需客气。”
二人并肩前行,高世德稍微落后半个身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