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巨雕振翅攀升,赵佶怀着激荡的心情向下张望。
只见宫城内到处朱楼碧瓦,金顶映日,雄伟的建筑群在阳光下煌煌生辉。
巨雕越飞越高,汴京城的轮廓渐渐在三人脚下舒展开来。
汴河、蔡河、金水河,蜿蜒如带,远处的金明池波光粼粼。
皇城、御街、东街、马市街,城内大街小巷,彩旗随处招展。
延福宫、万岁山、琼林苑、玉津园等皇家园林,植被郁郁葱葱,一片花红柳绿。
街道如棋盘纵横,其上人流如织,车马如豆,喧嚣声渐渐被高空的劲风撕得粉碎,只剩下一片寂静的繁华。
正是:上苑花开堤柳眠,游人队里杂婵娟。
赵佶俯瞰山河,衣袖翻飞,他觉得自己好似御风而行的仙人。
他指着脚下的城池,豪情满怀地笑着道:“朕往日登宣德门观景已觉壮阔,如今看来,那不过是管中窥豹。
如此大好河山,皆在朕的掌控之下,实乃朕之幸事!”
高世德闻言,连忙恭维,“我大宋江山如此繁华壮丽,全赖陛下的英明统治。陛下统御万方,自当坐观寰宇。”
赵佶不禁感叹道:“朕昔年梦游神霄,俯瞰山河之景,也不过如此!”
高世德刚穿越过来时,林灵素虽然已被贬谪,但当时还多有关于他的传闻,赵佶梦游天宫的事,他也知晓一些。
梁师成此刻的脸色略显苍白,似乎有些恐高,但他保持着镇定,笑着奉承:
“官家乘雕巡天,乃千古未有之盛事,单此便足以传为佳话!”
高空中烈风呼啸,白云从几人身侧掠过,赵佶伸手虚抓,似是想要摘云入袖。
他仰头望天,低声喃喃道:“若真能乘此雕直上九霄,一览天宫盛景,岂不快哉?”
‘看来赵佶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
下方,皇宫内。
因为赵佶离开时并没有宣布散朝,此时文武百官还在殿前广场上聚集着。
高俅身边围拢不少官员,他们隐晦地表示——俅哥,咱们是有深厚交情的,您可别让那两只仙禽劈自己人呀。
甚至有几个向高俅推销自己女儿的,这也是高世德有赵佶赐婚的前提,不然,想和高俅做亲家的人还会更多。
蔡京有九个儿子,五个女儿,他有能力让赵佶收回对高世德的赐婚。
只是他五个女儿出嫁了四个,剩余最后一个,他想让其嫁给三皇子赵楷。
正常来讲,太子是未来的国君,相比于别的皇子,需着重培养其品德和能力,各朝各代都有一套东宫官署建制。
北宋的东宫官署包括:正三品太子詹事一人,相当于东宫政事大总管;从三品太子宾客二至四人,类似高级顾问。
东宫核心政务官职包括:正四品太子左右庶子,各一人;从四品太子左右谕德,各一人;正五品太子左右赞誉,各一人;从五品太子中允一人;正六品太子舍人两人。
东宫典学事务官职包括:从五品太子洗马两人,从六品太子文学两人,从七品太子通事舍人两人,正八品太子校书郎两人,从八品太子正字一人。
东宫官署是太子培养政治班底的核心机构,其强弱直接关系太子的政治影响力。
皇帝对太子的培养是一个复杂且微妙的过程。
皇帝通常会亲自任命官员在东宫任职,既是为太子培养班底,也是一种监视制约。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太子党势大,通常会加剧朝堂上的党派斗争,甚至会威胁皇权。
如今赵佶刚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他不愿赵桓过早形成独立的政治势力,刻意弱化东宫建制。
其实,比较宠太子的朱元璋,也是在近五十岁时,才开始逐渐放权给朱标,更何况赵佶不喜赵桓。
而蔡京、童贯、王黼、蔡攸之流,也不愿太子党起势,那会干扰他们的既得利益,便在弱化东宫官署上推波助澜。
这就导致赵桓的官方幕府空缺得更为严重了。
如今的东宫,只有一个耿南仲兼任太子詹事,在撑着场面,剩余的,是几个七品左右的小卡拉米在跑腿。
赵桓有太子之名,却无东宫之实。
而赵楷颇受赵佶偏爱,有很大的可能顶替太子,成为下一代君主,投资他的收益将会非常丰厚。
蔡京虽然看好高世德,但与赵楷相比,该怎么选,几乎不用多费脑子。
‘高世德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年纪轻轻便得圣眷,若能收为己用,倒是个助力。
只可惜……,哎,老夫当年若是多生几个女儿就好了!’
蔡京笑着道:“高太尉,令郎年少有为,此番又进献仙禽,深得圣心,实乃可喜可贺。”
“蔡太师过誉了,犬子不过是侥幸寻得两只通灵异禽,当不得如此夸赞。”
蔡京捋须颔首:“世德与鸡儿交好,常来寒舍走动,某早观他器宇不凡,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倒是一语成谶了,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高俅笑容愈发谦和:“蔡太师谬赞了。世德年轻气盛,还需太师这样的朝廷柱石多加提点才是。”
蔡京闻言,哈哈一笑:“高太尉客气了,若世德闲暇时再来府上,某自当略做点拨。”
朝堂上的势力盘根错节,官员之间常见的关系有:姻亲、门生、故吏、提携、攀附、地域、政见、利益团体等等等等。
这些因素相互交织,构成一个个复杂的关系网络和派系。
想要维持派系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就要掌控足够多的资源。
不光是简单的打压异己,还有挖政敌墙角,让对方势力受损陷入孤立;拉拢盟友,扩大自身影响力等常用手段。
高俅何等精明,自然明白蔡京的用意,笑着拱手:“犬子能得太师指点,实乃他的福气,高某就先谢过蔡太师了。”
在高世德的暗中操控下,星仔和月月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童贯也有心探查巨雕的底细,便向着二人大步而来,官员忙自动避退,媪相大人的威仪展露无疑。
他听到两人的交谈,揶揄道:“高太尉,你怕是所托非人了!”
蔡京闻言,冷“哼”了一声;高俅则笑着拱了拱手,并没有接话。
童贯笑着抚须,“《孙子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蔡太师虽然学富五车,却是连战场都没见过,你指点世德小子,不是误人子弟吗?”
蔡京皮笑肉不笑,“这就不劳童大人费心了,蔡某虽不才,但在朝堂之上为相多年,对于为官之道也算颇有心得,自认还是能对后生们点拨一二的。
某虽不曾亲临战场,却也熟读《六韬》《三略》,深知为将者勇,为帅者谋,帅者,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童贯开口打断,不屑道:“不过是坐而论道,纸上谈兵尔。”
蔡京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童大人战功赫赫,就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水份。
《孙子兵法》有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童大人这五德皆缺,就不要在此夸夸其谈了!”
童贯也黑了脸,“哼!蔡太师倒是德行天地,就是不知你自己的家事能否处理明白?还教别人?简直可笑!”
蔡京反唇相讥:“是啊,蔡某比不得童大人家风严整,教出个好义女!”
两大巨头互揭老底,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官员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他们若敢胡乱看热闹,保不准下次朝会上就会被二人清算。
就连二人的心腹也很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高俅如何不知道二人什么心思,无非是想请高世德过去叙话,探探仙禽劈人的底线。
他忙插话道:“二位大人还请息怒!今日仙禽现瑞,乃是喜庆之日,何必为了些许小事而争执?
太师乃治国之才,枢密使军略无双,二位皆是国之柱石,世德若能学得两位一二分本事,便是他的造化,届时还请二位不吝赐教才是……”
其实,童贯和蔡京也是姻亲,不过辈分有点乱,早些年,蔡攸的儿子娶了童贯的义女童娇秀。
童娇秀外出游玩时,被副牌军王庆勾搭,两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不觉间私通数月。
赵佶信奉道教,并设置了严密的道官等级,细分九等二十七阶。
想在京城谋个官职的道士不要太多,李助也是其中一员,他就在王庆家附近摆摊卖卦。
王庆平白无故闪了腰,找李助算卦,李助看他一副纵欲过度的倒霉样,便将凶卦卦词奉上。
一日,王庆醉酒后,把自己和童娇秀的风流韵事当牛皮吹了出来。
蔡京、童贯为了掩盖丑闻,并没有直接以“通奸罪”处置王庆,而是罗织别的重罪。
童贯正准备让人在大牢里结果王庆时,私通的谣言传了出来,有愈演愈烈之势。
蔡京建议日后再杀王庆。
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小小的牌军胆敢私通宰相的儿媳,事发后必然死定了。
王庆死在大牢里,谣言就被坐实了。
可王庆若是没死呢?
毕竟,若真有其事,两大权臣能咽下这口气?能放任王庆活得好好的?
这样一来,直接把八卦的百姓干懵了!坊间流传的丑闻慢慢淡化。
王庆被发配至陕州,途中遇到一个打把势卖艺的,王庆讽刺对方是绣花枕头,卖艺人哪里肯服,两人打了一架。
王庆即便带着刑枷,也打伤了卖艺人,这一展身手,当即就有两个“好汉”拜他为师,并邀请他到庄园歇脚。
原来这两个好汉是兄弟俩,一个名龚端,一个名龚正,二人平时好勇斗狠,却常常打不过别人,见王庆手上有功夫,便想学几招。
兄弟俩花银钱打点差人,留王庆小住十余日。
眼见押解期限将近,王庆到陕州牢城营报到,而牢城营的管营,正是前不久王庆打伤的那个卖艺人的小舅子。
哪还有王庆的好果子吃,王庆恶向胆边生,杀了牢城营一家。
而后,王庆辗转逃亡数月,偶遇姨表兄范全。
他隐姓埋名半年,又遇到学有所成的李助,此时的李助在段家庄当教头,人称“金剑先生”。
在李助的推波助澜下,王庆入赘段家庄,迎娶寡妇段三娘。
两人都是过来人,一个饥渴,一个难耐,洞房花烛夜,二人正打扑克时,王庆被揪了出来,原来他的事迹败露了。
段家众人得知两人已经叉叉,人都麻爪了。
在李助的建议下,段家近百口举家逃离,投奔房山,杀了山寨头领,收拢众喽啰,占山为王。
王庆的两个徒弟龚端、龚正率众庄客慕名来投,段家庄、龚家庄便是王庆势力的核心人员了。
如今,王庆的势力已经攻占三州二十四县,四大寇之一的淮西王庆初现端倪。
这个消息下面还在瞒着,最起码赵佶还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