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贺兰心跳如擂鼓,像是要将胸腔胀破一个大洞。
谢益清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有进家门?他是不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继而她又想,不管他知道了什么,计划都必须要提前了。
贺兰站在车尾侧面挡住摩托车的轮胎痕迹,等何富顺和贾五将陶爱国的尸体放进车尾箱,她将尾门关好,主动询问贾五:“一直放在车上也不是办法,总要处理的。”
贾五:“等后半夜没什么人,你开车带我和咱爸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贺兰:“能埋哪儿呢?冬天冷,一时半会儿也烂不了。”
贾五:“我记得你在陈庄村有个房子,听说院里还有两座坟?就埋在坟旁边,挖深一点肯定没有人知道。”
贺兰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料理完毕三个人回到正房,秦家明老鼠一样从房里探出头来,问道:“那个陶爱国呢?”
贾五看见他笑了一下,说道:“他家里有事先走了,别怕,以后他都不会回来了。”
秦家明看上去像是有被安慰到,“这样最好,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贺兰接话:“以后都没事了,咱们一家五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劳累了半天,贾五肚子饿了,让贺兰把中午剩的饭菜热一下端上来吃。秦家明进厨房帮忙,刚说了一个姐字,就被贺兰暗中瞪了一眼,随后她眼风斜向后示意了一下,问道:“吓坏了吧?”
秦家明老老实实答道:“嗯,那个陶爱国把你拖出去的时候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跑去西屋把那个年轻的打醒叫他去救你,他该不会打回来吧?”
贺兰:“你叫他小五哥,以后要叫姐夫,他是个好人,不会打你的。”
秦家明:“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贺兰:“嗯,他这个人还行,心里有我。”
秦家明:“那,妈也要嫁给那个姓何的?凭什么呀,魏老师那么好的人。”
贺兰:“凭我和咱妈有把柄在他手里,一旦宣扬出去,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办起来的厂子就全完了。”
秦家明:“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贺兰:“没有,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厨房推拉门上映出的半个人影悄然离去,秦家明推开门从门后摘了两颗大蒜,确认外面没有人,回来之后对贺兰摇了摇头。
贺兰立刻问道:“谢益清回来了?”
秦家明不答反问:“你见到谢大哥了?”
看来他果然回来了,还跟秦家明见过面,贺兰扶着灶台稳了稳身形,问道:“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秦家明:“贾五和陶爱国刚打起来的时候。”
那会儿秦家明两巴掌把贾五抽醒,自然而然要跟在他身后去西厢房看看情况。贾五踹开西厢房房门的时候他刚刚跑到凉亭侧面,瞥眼就看见谢益清正站在垂花门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看样子正准备说话。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秦家明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谢大哥怎么回来了?第二个念头则是千万不能让贾五发现他!于是他二话不说跑过去捂住谢益清的嘴巴,拖起他便飞奔进隔壁会客厅。
进了会客厅他没有片刻犹豫,立即便将前因后果对谢益清和盘托出,并说道:“你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完了给你打电话,对了千万别报警。”
不知道西厢房里情况如何,也怕自己的消失会让那三个人起疑,秦家明说完便风风火火又回了正院。只不过他刚在西厢房窗户旁边露出个头来便被贺兰发现了,贺兰用眼神又将他逼回了东屋。
“他知道就好。”贺兰稍稍放下心来。她不怕谢益清知道她和蒋梅真正的身份,她怕的是谢益清莽撞出现,万一撞到贾五的枪口上可怎么办好。
秦家明朝外面看了看,低声问贺兰:“剩下这两个怎么办?”
既然谢益清已经知道了大致情况,且不会突然出现,贺兰心里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她回道:“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
秦家明正想问是什么办法,这次一定不能落下他,就听东西屋之间的堂屋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桌椅碰撞声,其中仿佛夹杂着玻璃碎裂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齐齐顺着玻璃窗朝正房看去。
正房对开门左侧的窗玻璃破了一块,檐下碎掉一地的,恍惚是放在靠墙翘头案上的青玉山子摆件。
有情况。贺兰一把拖住正准备推开门出去的秦家明,低声喝道:“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待着,我不叫你不许出去!”
说完她迈步出门,转身便要将厨房门关上,这时就听正房方向忽然传来蒋梅凄厉的嚎叫声。
秦家明顿时顾不得贺兰的交代,三步并作两步便朝正房跑去。贺兰紧跟在他身后,姐弟两个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坐在东屋房门口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蒋梅。
目光西移,贾五横躺在西屋房门口,头脸上的血肉糊成一片,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而何富顺正站在他的身旁,身上溅满鲜血,右手攥着一个同样遍布血迹的长方形物事,喘息未定。
贺兰定睛去瞧,那长方形的物事是与青玉山子相邻摆放的铜鎏金座钟。
何富顺在姐弟俩闯进来之后并没有太多动作,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而后拾起一旁翘头案上的五粮液猛灌一口,嘴巴一抹说道:“不让老子喝酒,这就是下场。”
原来贾五跟在姐弟俩身后去厨房偷听他们谈话,见没有什么异常后便走回正房,发现何富顺自顾自开了一瓶五粮液。压压惊本来没什么,可仅仅这么一转身的功夫,一瓶酒已经被何富顺喝得见了底。
贾五杀了人之后胆气见长,何富顺在三人之中又向来是唯唯诺诺的那个,所以他便没把何富顺放在眼里,见状直接管教了他一句:“以后少喝,一顿最多一杯。”
正是这句话惹出了祸。试想一下一个窝囊了一辈子、一事无成的男人,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醉生梦死并且已经成瘾。好不容易在他快五十岁的时候终于捞到一个能够供他无限畅饮的机会,好酒刚刚喝了一顿,还没有尝到满足的滋味,便有人给他下达定时定量的规矩,他怎么可能愿意?
再加上刚刚下肚的那瓶五粮液酒壮熊人胆,趁着贾五没有防备,何富顺抄起青玉山子和铜鎏金座钟便开始疯狂砸向贾五的后脑。
贾五在下午跟陶爱国的厮打中消耗了相当一部分体力,本来就饿,仅仅只在青玉山子砸下来之后横臂挡了一下,之后便再也不是怒火中烧的何富顺的对手了。
姐弟两个一眼都不敢多看,齐齐走过去扶起误闯杀人现场的蒋梅。秦家明背过身时悄悄抬头,只见贺兰的唇角正含着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