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月的时间像是开了倍速,贺兰总觉得一低头再一抬头,忽然就到了年底。
八月秦家明如愿考上交大,刚好赶上贺兰第一次投标肉联厂项目,忙得没时间为他庆祝。月底该送孩子去学校报道了,又赶上肉联厂二次投标,贺兰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最后是蒋梅送秦家明去的学校。
十月汝辉家属楼彻底完工,村委会开始统计有购买意向的村民交定金,针对小洋楼抓阄订房。因为场面过于喜庆和稀有,又上了一次卫宁电视台的新闻节目。
十二月初汝辉油辣椒正式获准出口资格,开始在东亚及南亚地区销售,同时产能扩大两倍,员工人数增加四成。
年底最后几天也不断有好消息传来,因为销往车臣地区的军用食品的质量和口碑双赢,海鑫先后接到了多个国家的外贸订单,建厂以来第一次有了满负荷生产的机会。
贺兰遇到的每个人都很忙,却都忙得很快乐、很满足,她也是。
日历翻着翻着就到了2001年,自从进了腊月陈庄村的鞭炮声就一直没有断过,因为每天都有人乔迁新居。
搬新家总是要请客的,村里每天送到贺兰手上的请帖不知道有多少,她挑了其中几个一直坚定支持汝辉的元老和陈家人的宴请去了,另外还有秦老二家她也去了一遭。
秦老二这几年跟着贺兰赚得盆满钵满,不止白得了一栋小洋楼,还在贺兰的指点下将自家原来的房子拆掉,改建成了一栋二层小饭店,专为承接村民们的大小宴请。最近仅仅只是汝辉家属楼的乔迁宴他就应接不暇,短短十来天赚了少说也有两三万。
贺兰进饭店的时候没看见秦老二,倒是一眼就瞧见了秦老二的媳妇。秦老二媳妇这些年越来越富态了,走过来时像一颗穿金戴银的大白馒头。
“贺厂长来啦,快请里边坐,给您留了位置。”贺兰的手腕被她一把攥住,紧接着便被按到了主桌的主位上,陈守峰都要坐她旁边。
陈守峰抬手给贺兰倒了杯果汁,大白馒头走后他低声对贺兰说:“待会儿帮我斟酌个人。”
贺兰问:“谁啊?”
陈守峰:“家里给进峰介绍了一个对象,跟秦老二一家沾亲带故,今天刚好提前见一见。”
贺兰的兴趣当时便被勾起来了,“三十年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陈守峰:“早就该开了,谁让他以前一直死心眼儿。”
贺兰:“可不是么,雪华多好的姑娘,他偏偏死活不开窍,当初他要是能主动点,他们俩的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雪华也不会在高家受那么多苦。”
陈守峰望着她笑,“你不也一样不开窍,你如果开窍……”
正说着,贺兰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人是张局长的爱人,贺兰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僻静地方走,没有听见陈守峰后面说的那句话是“铁树早就开花了。”
张局长爱人调研回程路过陈庄村,忽然想起好久没跟贺兰见面了,贺兰笑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有大席,我借花献佛。”
她把张局长爱人安排在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又在旁边紧挨陈守峰的地方加了一个凳子坐。秦老二夫妻过来敬酒的时候贺兰隆重向他们介绍了张局长爱人的身份,秦老二一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拔丝红薯送上来。
张局长爱人吃着甜丝丝的拔丝红薯侧头对贺兰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经事。”
贺兰急忙擦擦嘴,道:“什么正经事?有内部消息?”
张局长爱人笑着推她一把,说道:“是这样,我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还没等贺兰想出托词,一旁的陈守峰忽然扯了她胳膊一下,说道:“人来了,那个穿红色夹克的姑娘就是。”
贺兰顺水推舟对张局长爱人说道:“您先吃着,我有要紧事过去一趟。”
张局长爱人:“什么事比你的终身大事还要重要?”
贺兰:“我干哥哥的终身大事。”
陈守峰带领贺兰往门口走,越近贺兰越觉得那个穿红色夹克衫的姑娘越眼熟,走到近前她忽然想起来了。
“这不是咱们卫宁新闻的节目主持人吗?”
乔丽朝她伸出右手,大大方方说道:“久仰大名啊贺厂长,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镜头前播报新闻的乔丽大多时候要画浓妆,镜头下的她则不施粉黛,一头俏丽的短发衬得她眉眼有些浅淡,倒也不失为一个气质美人。
秦老二及时出现,介绍道:“小乔是我二姑夫的外甥女,小时候在咱们陈庄村也生活过几年。”
秦老二把乔丽和她父亲也安排在主桌,就挨着陈守峰坐。贺兰左手边是乔丽,右手边是张局长的爱人,一顿饭左右逢源可把她忙活够呛。
饭后乔丽父女先走一步,贺兰送张局长爱人出门的时候低声问道:“您觉得这姑娘怎么样?跟陈进峰有没有可能?”
早些年陈进峰帮贺兰往张局长家送过几回节礼,所以张局长爱人是见过陈进峰的,闻言说道:“我觉得挺有夫妻相,这姑娘的气质不错,叫小陈抓紧机会。”说罢她又将矛头对准贺兰,“还有你也要抓紧了,女人跟男人不能比,拖着拖着就成老姑娘了,更不好找对象。”
贺兰笑了笑,“我不着急。”
张局长爱人:“你不着急我着急,实话跟你说,我这回要给你介绍的小伙子条件那真是没得挑,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哥哥在部队任职,嫂子是文工团的歌唱演员,一家子都是有素质的人,绝对做不出过分的事情来。这小伙子本人也上进,他……”
“好啦好啦,车来啦。”贺兰帮张局长爱人整理一下围巾和帽子,轻咳一声搬出她终于想到的理由,“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有人了。”
“有人了?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就是那个谁,您也知道,就是……小谢。”
“是他啊,怪不得。”张局长爱人愣了愣,继而说道:“你真是的,小谢那孩子模样一等一的好,又有本事,你怎么不早说?”
贺兰假装腼腆,“那不是那什么嘛,按辈分来说他得叫我一声小姨,怪不好意思的。”
“那有什么呀,你们俩又没有血缘关系。”车到近前停下,张局长爱人长叹一声,说道:“人家小伙托我来探你的口风,我还跟人打包票说你没对象呢,谁知道你不声不响吃起了窝边草。”
贺兰双手一捂脸,催促道:“您可快走吧,再不走我就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