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
赵德柱慷慨激昂地说:
“这几天你们也应该听说了吧,咱们又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以,为了响应上级‘抓革命,促生产’的号召。
我建议把生产定额提高百分之三十!
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咱们轧钢厂对国家试验成功的支持!”
其中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工人被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煽动起来,纷纷表示支持。
但老工人们思考片刻后都面露难色。
一位师傅站起来,语气沉重地说:“赵科长,现在的定额已经不低了。
再提高的话,工人们身体吃不消啊!再说设备也受不了。”
“马师傅,你这是什么话?”
赵德柱板起脸:“现在是要突出我们一片赤诚之心!
完不成任务那就是严重问题!
我们要学习大庆人的精神,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刘志忠想要阻止,但赵德柱已经煽动起一部分人,会议最终不欢而散。
更糟糕的是,赵德柱竟然擅自以生产科的名义下发了提高定额的通知。
第二天,新的生产定额就开始执行了。工人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拼命干活。
“这样干不行啊。”
马师傅对工友们说:
“设备受不了,人也受不了。你们看,这台轧机的声音都不对了。”
工段长小李忧心忡忡地说:
“我已经向车间主任反映了,可是主任说这是赵科长的决定,他也没办法。”
这件事等李为民和刘志忠表示不满时,被赵德柱几句话给顶了回来。
不外乎就是那几句,可就是那几句话就不是谁都能扛的。
刘志忠想到赵德柱上位的经历以及行事手段,最后也只能尽量将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一通知的下发在轧钢厂引发了不小轰动。
老王家几人以及南锣鼓巷那些工人都聚在一起,讨论交流。
说话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是主任还在就好了。
在场众人瞬间燃起希望。
可不等王建军回来,第三天就出事了。
下午两点多,三车间的轧钢机因为超负荷运转,主轴突然断裂。
整条生产线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赵德柱气冲冲地赶到车间:“谁的责任?”
维修工检查后报告:“赵科长,是长期超负荷运转导致的金属疲劳。
这机器本来就该大修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所以还是……”
“胡说!”
赵德柱厉声道:“分明是有人在破坏生产!保卫处呢?给我严查!”
就在这时,王建军提前一天回来了。
他原本计划考察三天,但因为学到了关键技术,心急如焚地想要回厂试验,所以提前结束考察。
“主任,您可回来了!”工人们像见到救星一样围了上来。
王建军看着停转的生产线和垂头丧气的工人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厂里没事儿忙吗?都围着我做什么?
刘副厂长呢??”
办公室里,刘志忠有些愧疚地看着王建军:“主任,是我的错。
没能拦住赵德柱……他擅自提高了生产定额,结果闹得厂里群情激奋……”
等刘志忠说完后,王建军又找了厂里几个人了解了一下情况。
和刘志忠说得大差不差。
最后,王建军强压怒火:“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把所有中层干部都叫来!”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王建军扫视着在场的干部,最后目光落在赵德柱身上。
“赵副科长,你站起来,说说你下发这次通知的理由。”
王建军的语气很平静,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话里的分量。
赵德柱站起身,挺直腰板,义正言辞地说:
“主任,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轧钢厂的工人同志们考虑啊!
您想,提高生产定额,工人们就能多劳多得,增加收入。
现在物价上涨,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多挣点钱有什么不好?
再说,现在全国都在‘抓革命,促生产’。
我们提高定额,正是响应上面号召,为社会主义建设多做贡献!”
王建军听到他这些冠冕堂皇的歪理,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拍桌子:
“嘭!”
“你少给我来这套!”
王建军厉声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咱们厂工人着想?
那你征求过工人们的意见吗?
你去车间里问过几个工人,有几个人支持你这个‘好主意’?
看看他们认不认为你是为他们好。
啊?你说!”
见赵德柱支支吾吾,王建军继续道:
“马师傅,你说说,工人们对赵副科长这下发的通知是什么态度?”
马师傅站起来,激动地说:“主任,工人们没有几个赞成啊!
这几天大家累得够呛,设备也受不了。今天这事故,就是明证!”
赵德柱脸色一变,还想辩解:
“主任,工人们一时不理解是正常的,我们要做思想工作……”
“做思想工作?”
王建军冷笑一声:
“咱们轧钢厂的每个人都是为国家添砖加瓦建设祖国的。
可你呢……我看你是想踩着工人们的肩膀往上爬!
打着‘为工人着想’的旗号,实际上是想给自己捞政绩!
等工人们累垮了,设备损坏了,你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这个烂摊子谁收拾?”
赵德柱大喊冤枉:
“主任,您不能这样冤枉好人啊!
我赵德柱对天发誓,一切都是为了厂里好!”
“够了!”
王建军目光如炬: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厂里好,为了工人好……
那我问你,你在做出决议的时候有没有征求过厂里领导和工人的意见?
另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研究就擅自决定?
为什么不顾老厂长和工会主席的反对一意孤行?
赵德柱,你心里那点小算盘,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吗?”
看着眼前的赵德柱,王建军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人当初是靠着什么上位的,他和在座的包括他自己都心知肚明。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善于喊口号、表决心,动不动就给人戴帽子。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往往能……
王建军还记得赵德柱就是一个普通工人,没什么特别的本事。
要说他有什么真才实学,还真谈不上。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这个特殊时期反而如鱼得水。
想到这里,王建军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是错的吗?
他现在也是局中人,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像赵德柱这样的人不在少数,都是在那个特殊环境下应运而生的;
“赵德柱啊赵德柱~”
王建军语气沉重:
“你要是真把这份心思用在正道上,用在钻研技术上,何至于此?”
赵德柱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赵德柱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最后赵德柱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好!好!
我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个生产科长我不干了!”
说完,他狠狠一摔门,扬长而去。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