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云轻轻挥手,示意李简可以离开。李简却是甚为犹豫,总是感觉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却还是强行挤出几分笑来推开店门,逐渐消失在门外。
李简走后,整个酒吧再度归于了安静,仿佛空气都恢复了平淡的滋味。
季景云回头看了一眼桌上发焦起皮的牛奶,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口气。
“他走了?”
酆景责悄悄从吧台后方房间转了出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店门,似乎是想要将李简残留下来的身影映入瞳孔。
“走了!”
季景云抬起手仰起头,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空荡荡的酒杯砸在吧台之上,手背青筋暴起,就连牙齿都在忍不住的叫力。
“我们做这些真的是有意义的吗?远离他,背离他,甚至隐瞒他!明明是一家人,却怎么搞的这么陌生了啊?”
“正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才要能竭尽全力的保护好他!”酆景责走到吧台前拿起一点没喝的牛奶,轻轻抿了一口,不禁抽了抽嘴角,“你还真在里面加了葡萄酒啊!他喝了是会坏肚子的!”
“坏呗!那总比他即将要面对的东西要好得多吧!”季景云仅仅扯出几分难看的笑,笑得自己都忍不住的流下眼泪。“他可是咱们最疼的小师弟呀!大师兄,他们怎么谋划都是可以的,我都愿意服从,但是你不能让他受那样的苦吧!就一个多月前,他在童家被打成啥样了?嗯,二师兄就在附近,结果他就是没有出手!这都是图啥呀,难不成不敲打他,他就无法变强吗?他现在已经是入室境了,已经到瓶颈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成圣的资格的!就算是他成圣了,但是那个家伙可是远超圣人的存在!他成圣有用吗?”
“够了!”
酆景责轻轻摇头。
“我说够了!景云,那个决定能改变局面的棋子不是你,也不是我,是他!他是前辈高功大德们用尽最后心血推算出来的那个至关重要的点!是无法取代的!咱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最终不都是失败了吗?这件事只能由他去做,而我们的存在就是要极力为他积蓄力量,为他扫清障碍!能够解决这场千年困局的人一定是他,我们也必须相信一定是他!”
回到酒店时已是几近黄昏。
电梯镜面里映出李简稍显疲惫的脸,黑色风衣下摆还沾着些许的灰尘。
回来这一路上果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容易。虽然之前解决掉了几波共济会的尾巴,但共济会的耐心远远超乎李简的想象。
差不多,刚走季景云的酒吧,不久就遇到了尾随,而且人数也多上了许多。
对付这种居心不良,盘桓身侧的家伙李简从不客气,特意带着这群家伙多走了一些弯路,尽可能将所有的人都勾出来,然后一一打倒。
跟梢的家伙,实力参差不齐,却胜在人多,一路上李简放到了没有一百八,也有一百七,这个数量别说是一些修行者了,就算是一只只鸡,也得费上一会儿心神。
1704房间的门无声滑开,孟佑堂从法律文书中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孟佑堂说。
“不是我的!”李简把木匣放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手便将帽子挂回了衣架。
“竟然有人敢盯你的梢,真是胆子不小啊。”杨旭忍不住的调侃了两声,“让我猜猜,那伙家伙应该不是神剑局的特工吧,应该是共济会的那群老杂毛派下来的人!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老板的性命开玩笑,老板死了谁开工资啊!”
“不说这些了!共济会当前派出来的人都是些小喽啰,好解决的很,只要咱们有钩子,他们就会上钩!”李简解开风衣扣子,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衬衫,“对了,我出去的时间也不早了,张宁宁她们回来了吗?”
孟佑堂看了看手表,“戴世航半小时前联系过,还有些时间!”
“竟然还需要点时间,他们不是坐飞机回来的吗?而且中途都有专车接送,早上起飞顶多飞三四个小时就应该能到了,撑死六个小时也应该到酒店了!”李简忍不住的皱起眉头。
“哇哦,你这种担心让人浮想联翩呀,你不会跟你那个女徒弟有点什么吧?”杨旭贱兮兮的在旁边说道。
李简也不客气将手伸进风衣的内侧,一把抽出长剑划出一道绚烂的剑光便停在了杨旭的眼前。
杨旭对此确实不躲不闪,依旧笑眯眯的盯着李简。
“呦,被揭穿了?”
李简旋即冷哼一声,“没有的事!你以为是什么狗血的爱情小说吗?师徒之恋怎么说都是一场令人恶心的交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担心他们的安危,没什么可好怀疑的!”
杨旭咂了咂舌,并没有再说什么。
李简收起剑,将剑鞘直接丢回了沙发的侧方,如今已经有了含明剑那这把王骁拿来充数的古剑便没了什么用处。
“贾斯伯和凯瑟琳怎么样了,我出去差不多也有好几个小时了,他们还安分吗?”
孟佑堂点了点头,“王骁比我想象中会玩多了,他一直在搞劳逸结合,每次都会让贾斯伯和凯瑟琳抽空睡个二三十分钟然后就把他们叫起来,让他们陪他打牌!觉是睡了,但是这么整,人却越来越困乏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把那两个家伙真的玩死了!”
李简稍微松口气,顺手将风衣脱回到衣架上,重新抱起木匣。
“你们两个继续帮忙盯着,我去隔壁房间做一些事,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张宁宁她们回来了,老孟,让戴志航把杨旭带过去跟他们碰个面,然后私下跟他们沟通一下!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认识我们,万一一时走嘴,把咱们的名字说出去就不好了!”
“好,我知道了!”
说罢李简便开门向1705的方向走去。
躺在沙发上的杨旭扫了一眼对面沙发侧方停放的古剑,又瞅了瞅门户,嘴角微微勾起。
“看来这家伙出去这一趟收获不小,他那个匣子里大概率有什么宝贝,不想让我们知道!”
孟佑堂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我说孟大律师,你就不感到好奇吗?”杨旭笑盈盈的说。
“人家得到了什么东西,需要给你汇报吗?”孟佑堂头也没抬,默默地又翻动着书页,“咱们谁都有秘密,不要做那些令人不高兴的事情!就像是你加入神剑局这件事,我们就不好奇!保持距离是最基础的尊重!”
李简抱着那方沉甸甸的木匣,走入隔壁空无一人的1705房间。
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算计暂时隔绝。夕阳的余晖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波斯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如伤口的金色光带,空气中浮动着尘埃,寂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
李简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房间中央,将木匣平放在地毯上。旋即以指为笔,快速地在空中书写下若干散发着明白光亮的符箓。
“夜明为林,千筱为引,持尔符络,定虚伪困!五里雾!”
一声断喝,指尖上的符箓立刻就如同同花瓣般,向房间周围快速飘转而去,融入墙壁,陷入柜子与家具。只是顷刻之间,整个房间便是雾霭层层,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李简所在的方圆一米之内的圆圈清明通透。
紧接着,李简十指纷飞如穿花蝴蝶,更多、更复杂的符箓自指尖流淌而出,带着赤红、靛蓝、暗金等不同色泽的光晕,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精准地落在他周围的虚空中,形成一圈套一圈、层层叠叠的光环阵法。空气开始震颤,发出低频的嗡鸣,仿佛有看不见的弦被拨动。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简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盘坐于地毯之上,五心朝天运作功法,调整自身炁韵与气息,直至将心神都调和到极致,方才缓缓睁眼。
“开始了!”
李简一指气劲扫过,地毯上的木匣瞬间被气劲掀开,露出内部散发着如熔岩般光亮的含明剑。
“起!”
含明剑应声离匣,赤红剑身悬于半空,如同一截坠落人间的星核,灼热的刚阳之气冲散了五里雾的湿寒,在周身清明圈里蒸腾起细微的白汽。李简指尖掐诀,体内炁韵如奔涌的雷光顺着经脉逆行而上,冲破数处淤塞的关窍,带着刺破苍穹的锐势涌向眉心。
“以我精血,为你开锋,以我神魂,为你立灵!”
李简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吐而出,化作漫天猩红血珠,不偏不倚尽数落在含明剑上。那剑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猛虎,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赤红剑身瞬间亮起刺目的金光,内部流淌的熔岩光泽骤然狂暴,仿佛有一头太古火兽即将破剑而出。
血珠触剑即融,顺着剑身纹路游走,勾勒出繁复玄奥的符文,那些符文与李简先前布下的阵法遥相呼应,光芒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光网之下,含明剑的脉动与李简的心跳逐渐同步,一强一弱,一刚一柔,像是两颗相互依偎的心脏在共同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