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看着木匣里的剑,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这把剑绝对是一件顶级灵宝,甚至说已经达到了准圣器的水平。
当今修行界好的兵器实属难得,法器、法宝、灵器、灵宝皆是稀有之物。当然,像李简这种身份这种层次的修行者手中不可能没有一柄好兵刃,自己以往惯用的那把殁七,便是一件顶级灵宝。
只不过和寻常的灵器灵宝不同,因为殁七是一把煞气十足的凶剑,所以并没有孕育出灵智,或者说那把剑本来是有灵智的,只不过是被那千年积攒的煞气冲得溃散了罢了。
李简当初之所以去求老火神为张宁宁打造金丝八宝软藤枪,而不是去求作为炼器大宗师的萧宝卷,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萧宝卷,虽然手头的法器法宝、灵器灵宝多如米粟,但那货炼制东西一向都是重量不重质,产出来的东西都是量产货,虽不能说是不好,但绝对不会适合张宁宁。
越是修为精进之人,对于兵器的要求便会愈发苛刻,重量、重心、长度炁韵流畅度、炁韵特性都会格外的关注。如果是一个擅长使用短枪的入室境修行,你给了他一把长枪,他用起来绝对不会顺手,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有条件的修行者往往都会花大笔的资源,托人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件,没有条件的修行者那就只能使用一些不顺手的好兵器将就着,然后等待时机去碰机缘,希望能够碰到一把适合自己的兵刃。
而很多杀人夺宝、屠人全家相互攻娃之事,有时就是因为对方的东西很适合自己使用。
“殁七虽然是唐时名剑师铸造的名器,无论是重量、长度都很适合你,但是那东西终究是一把弑主的凶剑!这些年,十五师兄一直在努力收集材料,接大量的造假订单,搜罗资源,就是为了能够打造一把更加适合你的剑!”
李简伸出手,指尖在距离剑身一寸处停下,便感受到那灼人的刚阳热意以及剑体内蕴藏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脉动,这把剑毫无疑问是一把活着的剑,其散发的波动不断勾中着自身体内的炁韵,两者相合是一种极为舒畅的共鸣。
这和接触殁七之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殁七无论握多久,它都是冰冷的,都是让人感到不安的,你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剑身中传来的那股强烈的冲动。
它想杀人,想要杀掉它所看到的所有人,包括持剑者。
“此剑名为‘含明’,取含光为照,普明万生之意!乃是一把至刚至阳之剑,有镇神化煞、消厄度劫之能!周满庭与你共生多年,是你极端自我保护的一种人格,由他使用殁七,要远胜你数倍,但他终究过于极端,而含明确实能够极致的压抑他那种嗜杀的冲动,无论是你使用还是切换成他使用,都会极大程度地保持你们的理智!并增幅你炁韵的强度!”
李简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剑柄。
那缠绕的黑色皮革触感温润,仿佛带着生命的体温。一股暖流瞬间从指尖涌入,沿着手臂经脉直贯心肺,先前产生的疲惫和阴冷感竟随之一扫而空,灵台一片澄澈空明。
“好剑!”
然而话音未落,李简的眼神陡然一变,瞳孔瞬间变成殷红之色,眼角稍稍立起,脸上浮出大量的不悦。
“季景云,你和酆景责还真是多事啊,造出这么个玩意儿来针对老子,就不怕,我拿你们的血给它开开光。”
周满庭手腕一抖,含明剑嗡鸣出鞘,剑尖遥指季景云,一时间热浪逼人。
杀意如实质的潮水般弥漫开来,挤压着本就狭小的空间。吧台上那杯温牛奶表面结起了一层焦脆的奶皮。
季景云面对这直指眉心的剑锋与汹涌的煞气,却连晃着酒杯的手都没停一下,甚至都没看那剑,目光始终落在周满庭那双非人的红瞳上,嘴角扯起一个近乎无奈的弧度。
“看来你跟小十七已经达成了某种协定,要不然由着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让你随便跑出来!拿剑指人可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你要跟我试试身手吗?”
周满庭眉角稍稍抽了抽,旋即冷哼一声,“要是在这里的剑是殁七,我一定要拿它砍掉你的脑袋!”
季景云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嘴里的话语却丝毫不怎客气。
“你知道你打不过我,所以说嘛,我不想跟你废话太久,赶紧滚回去,我没有心情跟你闲聊!退回去!”
周满庭握剑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剑身的嗡鸣声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周身的煞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剧烈地翻腾着,那双红瞳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挣扎的神色。
“你少在这里得意!”周满庭的声音愈发嘶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们一个个躲在这海外之地,十几年音讯全无,现在跑出来送什么剑,献什么殷勤,搞什么温暖!你们若是真的为他好,倒不如同他一起出手,把阻挡他的人都杀了,岂不美哉。”
“我们做的事,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季景云的眼神锐利如刀,“把你放出来,不是让你撒野的!回去!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和小十七共享记忆,你应该清楚,以我们师兄弟的手段,足够将你抹杀掉了!别逼我,我可不想生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酒吧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吧台后那些琳琅满目的酒瓶表面,悄然凝结出一层细密的白霜,与含明剑散发的热力抗衡,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一种远比周满庭的煞气更古老、更沉凝的威压,如同深海暗流,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周满庭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是追不上时间的,不管是10多年前还是如今,李简的这些师兄的实力与李简相比永远都是差了那么好大一截,就算是周满庭也没办法追上这如此狭长的沟壑。
僵持了大约三秒。
周满庭猛地收剑。
含明剑身的赤光瞬间黯淡下去,眼中的血色和灼热的气浪咦如潮水般同时退却。
李简气息再度归于平复,双眼也重新恢复清明。
嘴角止不住勾起挤出一丝难言的苦笑。
“师兄请见谅,这家伙一向都是这样的!除了对我之外,他对其他人都是这般不客气的!”
“我知道!”季景云摆摆手,周遭那冰冷的威压和酒瓶上的白霜瞬间消失无踪,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酒保模样,拿起抹布擦拭着吧台上溅出的牛奶渍,“如果不是这家伙是你自我保护机制催生出来的人格,当年他冒头的时候,我们早就把他抹个干净了!我自然不会怪他!”
李简点头,将剑放回原处,小心翼翼合上木匣,那灼热刚阳的气息再度被隔绝,酒吧内昏黄的光线重新占据主导,只有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铁与火的味道。
李简将木匣仔细收好,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不仅是物理上的,更是情感与期望的承载。
“替我谢谢十五师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真的!”
“喜欢就好,毕竟你从小到大向家里伸手要东西的时候不多!说实在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是吗?”
季景云说着抬起酒杯大饮了半口,目光穿过杯中荡漾的弧度,落在李简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师弟!”
“师兄?”
季景云有些欲言又止,旋即摆了摆手。
“没什么东西你已经拿到了,情况我们也已经知道了,等东西做出来之后,我们会找人通知你过来拿的,我只是给你送过去!”
李简有些乖巧的点了点头。
季景云脸上的笑容不自觉间又苦了几分。
“哼!好了,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给你说的了,你可以走了!”
“师兄不至于撵我吧!”李简无奈的说。
季景云点了点头,“至于!因为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们没办法与你同行,就只能目送你远去!快走吧,我这地方白天是很少有人来的,你要在这里呆久了被共济会那帮虫豸看到了,以后我这生意就没得做了,走吧!”
李简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许伤感,但依旧是从顺的点了点头。
李简拎着木匣走到门口,铜铃又发出一声干涩的响,像是在叹息。
季景云就一直静静的坐在吧台的后面,平静的看着李简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苦涩。
手搭在门把上时,李简忽然回头,认真的看着季景云。
“师兄,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季景云点头,“会的!肯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