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无奈的叹了口气。
“师姐，你知道一个叫江凡懿的人不？”
“哦？那个最近在童家小姑娘屁股后面转悠、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子？”老板娘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天的菜价，“他惹到你了？还是惹到…你护着的人了？但这也不能啊，他一个普通人还能惹到你？”
“本来我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我不是带我那个徒弟张宁宁到京城找人学点东西吗！我给他找的那个教习师父啊，正好就是童昊！为了方便我就祝他今天呀，不小心碰那小子，那小子跟我板十三儿，我就把他抽了一顿，但是啊童昊早已经看他不爽了，想要找个机会让他身败名裂，我就这么凑巧的，陷进去了！那小子不像是什么好人，我怕他啊，到时候狗急跳墙，找我家人的麻烦！”
李简话音刚落，老妇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锐利的鹰眼里，暖意被一层寒霜覆盖，手指无意识地捻动手中的茶杯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
“这样啊！这事也好办，反正你师姐我啊，也没什么事儿，抽个时间我就把那小子给做了！咱自己家的人咋着都行，他一个外人敢动咱们家的人，我要让他做鬼都不敢回来找你！”
李简赶紧伸手，“别介，师姐，我可不是这意思！为了个这么个东西，咱可犯不着杀人啊！您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咱犯不着跟他置气！我看咱家这买卖也挺红火的，那沾上人命，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妇人斜睨着李简，哼了一声，“那你小子大半夜摸黑过来，就跟我诉苦来了？这可不像你啊，咱们这枝，放修行圈里谁不知道啊？向来只有咱们惹别人，哪有别人惹咱们的道理！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师姐我又不做点什么，修行圈里那些老东西还以为我飞天魔女龙云蕊提不动刀了，老了呢！”
天师府藏经阁一脉，一向是只传道而不传术，甚至连功法都不会传，所以像李简还有诸葛景喻这些弟子，所有的手段几乎都是跟其他门派世家学习的。
李简的外门师父，正是修行圈声名赫赫的铁面魔君杜升。杜升门下算上李简共有弟子五人，龙云蕊正是杜升的开山大弟子，人称飞天魔女。
年轻时也是修行圈里凶名远播的狠角色，眼中一向不揉沙子。
李简睚呲必报的做派，大多也是跟她学的。
“老是不可能老的，”李简立刻接话，语气真诚无比，“我师姐永远都是青春靓丽，永远十八岁，年轻的比小姑娘都水灵！皱纹？那都是智慧的光辉！”
“少贫嘴！”龙云蕊笑骂一句，但眼里的寒霜确实褪去了几分，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那你想怎么着？”
李简向前凑凑，双拳轻轻捶着龙云蕊的大腿，“师弟我啊，肯定不能让您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毕竟您算是我亲姐姐当弟弟的不可能这么坑你！我想求您呢，帮我扫听一下子关于那小子的黑料，最好啊，是那种能把他送进去的那种！”
“能把他送进去的黑料？就这？”龙云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在李简脸上逡巡，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不断地敲打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后厨隐约传来的备菜声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李简收回捶腿的手，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无奈和方才的嬉笑彻底敛去。
“对，送进去。童昊想让他身败名裂，彻底滚蛋。而我，需要确保他滚蛋之后，没有余力、也没有那个胆子再伸爪子碰不该碰的人。”
龙云蕊哼哼冷笑出声，看向李简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
“你个小玩意儿，在你师姐眼前装什么乖巧！你要想只把他送进去，童家就能把这事给办了，根本用不着你来找我！你小子是想整死他吧？”
李简脸上的笑容快速退却，转而化成了几分冷漠。
“师姐果然慧眼如炬，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留着那家伙，我晚上睡觉都得提心吊胆！可是这个年代无故杀人是万万不可取的，尤其是修行者，杀普通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让他过来杀你？”龙云蕊眉头下意识的一抽，“兄弟我得好好说说你如果只是为了保护家人，有些事不必要做的太过，有些事把自己的命都放在这上面，可是不明智的呀！”
“我知道！但是这家伙留着他终归不保险！当然，如果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也不会跟他计较，但是如果他真动了那个心思，那我可就真留他不得了！”
李简平静的说着，眼神中透出几分森然。
龙云蕊那双阅尽风霜的锐利眼睛死死盯住李简。
后厨隐约传来的剁骨声，如沉闷的心跳，敲打在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里。
“呵…” 龙云蕊忽然嗤笑一声，打破了沉默，脸上的凝重瞬间化开，“行啊，几年不见，心思倒是比你师姐我当年还要弯弯绕绕了！什么虎啊人啊的，说白了，就是既当又立呗？”
李简被这粗鄙却一针见血的话噎了一下，差点没绷住，喷笑出来。
龙云蕊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又呷了一口，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李简的脸。
“想让他自己找死，撞到你枪口上，还得名正言顺，让别人说不出半个‘不’字？啧，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你师姐脸上了！”
龙云蕊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不过嘛…这主意，倒也不蠢。至少比你自己拎着刀子摸黑去捅人强。京城这地界儿，水浑着呢，明面上的规矩，有时候比修行圈里那些老古董的规矩还大，还硬。”
李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师姐，他知道，师姐既然这么说，就是应下了。
龙云蕊手指桌面上满满画着圈。
“这事儿也好办，我这段时间替你跑动跑动，让京城周遭附近这些圈里的人都安分一点，那些缺钱的也警告一些，不要让他们去接那姓江的小子的活儿！这样的话，他能够找到向你动手的人，就差不多就是那些了！我能保证的是他找的那些敢对你动手的人，不是邪修就是有案底的修行！这样你反击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负担！不过嘛…”
“师姐放心！”李简郑重地点点头，他很明白自己这位师姐担心些什么，旋即道：“你师弟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最大的特点就是难杀，他找的那些臭鱼烂虾是要不了我的命的！我只要适当放水，就足够了！”
龙云蕊哼了一声，“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掉以轻心！你可别忘了你当年可是差点死在鬼谷家的丫头手上！不要说对方的修为比你如何手段如何高明，只要是在外闯荡多长个心眼，多留点后手总没错！可不要因为对方的能耐比你低，你就有些许的怠慢，有时候只是略微的一点大意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
“知道了，师姐。”李简站起身，心中的重负似乎卸下了一些。
龙云蕊看着李简的样子，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终于稍稍散去，但又爬上了几分心疼。
旋即慢慢走到李简身边，用力拍了拍李简的后背，力道大得让李简都忍不住往前踉跄了一步。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跟你师姐耍花腔！道理你都懂，师姐也就啰嗦这一遍。”龙云蕊收回手，叉着腰，像是看着儿子远去的老妈一样止不住的啰嗦，“排骨解冻好了，给你切点带回去？你那儿不是还有俩徒弟吗？给他们补补！”
李简连忙摆手：“别别别，师姐，这都几点了！我回去他们也早睡了。再说，童昊那儿啥都不缺，您别忙活了。”
“童家小子那儿好东西是多，可那能一样吗？这可是你姐我后厨的排骨！”龙云蕊眼睛一瞪，但看李简这个真的不想要的表情，也只好就此作罢，“行吧，知道你赶时间！那你滚吧，记住啊！手脚麻利点，别磨磨唧唧的，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但也给老娘把尾巴藏好了！真要惹一身骚回来，你看我抽不抽你！”
“明白，师姐放心。”李简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龙云蕊亲自把他送到后门。
厚重的铁门再次打开，凌晨更深露重的寒气涌了进来。
巷子比来时更显幽深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汽车鸣笛，证明着这座庞大城市并未真正沉睡。
“师姐，那我走了！”李简回头。
“嗯，滚吧。”龙云蕊挥挥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声音压低，“万事小心。那小子…要是真敢找道上的人动你，不用你出手，师姐我就把他和他找的人一起埋了喂狗。”
这绝非虚言！
飞天魔女的凶名，绝非仅仅因为她的修为。
李简心中一凛，认真道：“知道了。师姐你也保重。”
李简不再多言，转身迅速融入巷道的阴影之中。
龙云蕊站在门口，看着李简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个转折便消失不见，这才缓缓关上铁门。
沉重的门闩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龙云蕊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和肃杀。
“老六！”龙云蕊扬声喊道。
那壮汉立刻从后厨深处小跑出来。
“妈，啥事？”
“这几天，把耳朵给我竖起来，眼睛给我擦亮点！”龙云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京城地面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特别是跟那个姓江的小子沾边的，尤其是什么找狠人、办事之类的屁话，不管听到什么，哪怕就一个字儿，都立刻告诉我！”
老六虽然不明白具体缘由，但母亲这罕见的凝重语气让他浑身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好嘞！妈，我记住了！”
龙云蕊点点头，转身走向账台，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是那算珠碰撞的声音，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急促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