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张立凯点了点头。
如果齐鸣没有看见过张立凯手腕上的伤疤，他在看见输血费用的时候，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可当他看见张立凯那被包扎好的手腕，还有输血的费用的时候，齐鸣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去留学的事呢？”
“也是假的。”
张立凯说着就低下了头，然后一边抠手一边说着：“我就是想用留学做借口，和你们大家道个别。”
“行，张立凯你真是长能耐了。”
齐鸣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着。
“如果今天不是你没钱付医药费，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们这件事啊！”
“大概……后天吧，我给你们了留了定时发送的邮件，邮件里会将事情经过都说清楚的。”
“对不起啊，齐鸣哥。”
张立凯抬头看着齐鸣有些尴尬的笑着说着。
“今天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张立凯也知道，齐鸣现在手头不宽裕，今天又给自己垫了那么多医药费，这往后就更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那昨天是谁送你到医院来的？”
齐鸣此刻最关心的，不是张立凯什么时候还钱，而是他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们。
“是我自己打的120，池野哥其实很早就和我说过，我现在还没成年，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做主，他说我是可以适当的求助我身边的成年人的。”
“但我之前觉得没有人帮得了我，我觉得我活的太累，太辛苦了，就像是遭罪一样。”
“池野哥说，我的十八岁不会比我之前的十七年过的更糟糕了，我也不信。”
“但昨天血流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就在想，我既然都敢死，为什么就不敢相信池野哥一次呢，然后我突然不想死了。”
“算起来，应该是池野哥，救了我吧！”
张立凯的话，让往日没心没肺的齐鸣，眼泪也在眼睛里打转。
齐鸣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看着张立凯纠正着：“不是池野救了你，是你救了你自己。”
“你的身体，其实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这句话是齐鸣小的时候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心理医生告诉他的。
齐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里也浮现出了那个花白头发，总是很有耐心听他说话的小老头。
“当你溺水的时候，你的肺会挤压成一团，只为了再给你输送最后一口氧气。”
“当你失血过多的时候，你的心中那个，仍然会拼命的为你跳动，给你输血。”
“当你染上坏习惯的时候，细胞会成批成批的在你的不自律下牺牲自己。”
“这世界上能够救你于水火之中的人，只有你自己，所以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的救自己于水火。”
“如果你自己都不救你自己，别人就更救不了你了。”
“不过池野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的十八岁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他会帮你，我也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的！”
坐在床上的张立凯，在听到这话后，眼泪也是不停的在眼睛里打转。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活着也挺好的。
“齐鸣哥，谢谢你，谢谢你在接到我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赶过来，谢谢你替我垫付医药费，也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在我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是真的会有人来救我的。”
张立凯很清楚，自己不是不会向外界求助。
之所以不向外界求救，是因为他从小到大曾经无数次的求助过他的母亲。
却一次也没得到回应。
那个原本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忽视了他求救的信号。
最亲近的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其他人了。
而这也让张立凯慢慢的意识到，求助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看见他的求助，并对他施以援手的，不会有的。
说着说着张立凯便自嘲的笑了笑：“齐鸣哥，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是童星，我很早就出道拍广告了，说不定你还看过呢！”
“我的情况，你们应该听吴笛导演说过吧，他是不是和你说，我的老板是我叔叔，他是看在我叔叔的面子上让我上综艺的。”
“但其实不是，他是我妈的前男友，也是我的继父，他和我妈还有一个孩子。”
张立凯坐在床上像是自言自语，但他知道齐鸣在听。
“我那个继父当年和我妈谈恋爱的时候，出轨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和人家一起南下打拼去了。”
“我妈一赌气就和我爸结婚了。”
“我五岁的时候，那男的回来找我妈来了，说想带我妈走，我妈心里一直忘不了他，就准备撇下我爸和他一起跑。”
“我小的时候长得就挺好看的。”
“那男的当时看见我，就和我妈说让他把我也带走，说会把我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还说我长得不错，可以去拍广告，能赚很多钱。”
“我妈原本是不想带我的，一听这话就动心了，然后趁着晚上我和我爸睡着的时候，偷偷带着我，和这男的跑了。”
“我爸在看我不见之后，也第一时间报警并且提起诉讼。”
“但他是个残疾人，他有一只眼睛的视力几乎是全盲的，只能打打零工，赚的也不多，打官司的时候，这个男人公司里给我妈安排了一个体面的工作，我爸打输了官司，我的抚养权就归了我妈。”
“我小时候，虽然家里穷，但我奶奶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我吃，我小时候可胖了。”
“后来为了上镜，他们俩就不给我饭吃，逼着我减肥，我爸其实个头挺高的，怎么也有一米八吧，如果不是小时候饿太久了，我估计我也能长得更高。”
张立凯半开玩笑的语气，并没有让齐鸣感到轻松，反倒让他的内心更加沉重。
齐鸣以为，张立凯抑郁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妈那令人窒息的掌控。
可实际上，他所看到的，不过是张立凯苦难的冰山一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