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燕国公府,后花园
拓跋婧瑶那声撕心裂肺、充满无尽悲痛的哭喊“爹——!!!”如同惊雷般划破了燕国公府后花园的宁静!声音凄厉绝望,瞬间惊飞了枝头鸟雀,也惊动了府中所有下人!
正在凝霜阁书房内专心练字的司马凝霜,笔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瞬间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大团污迹!她心头一紧!这哭声……是婧瑶?!出什么事了?!
司马凝霜立刻放下笔,快步走出书房,循着哭声疾步来到后花园。只见凉亭中,拓跋婧瑶瘫坐在石凳上,双手死死攥着什么东西贴在胸口,哭得浑身颤抖,涕泪横流,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婧瑶!婧瑶妹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司马凝霜心中一急,连忙快步上前,扶住拓跋婧瑶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从未见过这位性格爽朗、甚至有些泼辣的草原公主哭得如此绝望!这绝非寻常!
拓跋婧瑶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到是司马凝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进她怀里,放声痛哭:“姐姐!姐姐!我爹……我爹他……他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啊!!”
司马凝霜心中咯噔一下!拓跋王叔?!她一边轻拍拓跋婧瑶的后背安抚,一边柔声问道:“婧瑶,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王叔出事了?”
拓跋婧瑶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将刚才在石桌上睡着后那场“梦”说了出来。她描述着父亲如何突然出现,如何说要去找祖父告别,如何拉着她的手回忆她小时候的事,如何叮嘱她要收敛脾气、好好伺候夫君,最后又如何遗憾没能抱上外孙,身影消散……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
“姐姐!你看!你看这个!”拓跋婧瑶颤抖着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赫然躺着那枚小小的、造型古朴的黄金玄鸟!“这……这是我小时候爹送我的金玄鸟!后来……后来丢了!它……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手里?!这不是梦!姐姐!这绝对不是梦!是我爹!是我爹他……他来跟我告别了!他一定是……一定是出事了啊!!”拓跋婧瑶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笃定,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司马凝霜看着拓跋婧瑶掌心那枚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黄金玄鸟,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她认得这枚玄鸟!这是拓跋部王族的信物!拓跋猗卢当年确实送了一枚给幼女!后来遗失多年……如今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重现?!
这绝非巧合!更不是寻常梦境!
司马凝霜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不安,握住拓跋婧瑶冰凉的手,试图让她冷静:“婧瑶,你先别急!这……这或许是王叔太过思念你,托梦与你……未必就是……”
“不!姐姐!你不懂!”拓跋婧瑶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直觉和固执,“我能感觉到!爹他……他当时就在我身边!他的手是热的!他的话是真真切切的!他最后那声叹息……那遗憾……还有这枚金玄鸟!这绝不是普通的梦!这是……这是爹在跟我诀别啊!姐姐!!”她说着,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司马凝霜看着拓跋婧瑶那笃定绝望的眼神,心中那丝侥幸也彻底消散。她知道拓跋婧瑶虽然性子直率,但绝非无的放矢之人,尤其涉及至亲,她的直觉往往很准。而且这枚失而复得的金玄鸟……太过蹊跷!
“来人!”司马凝霜当机立断,对着闻声赶来的侍女沉声吩咐,“速去前院!请方杰伦立刻过来!就说我有急事相询!”
“是!大夫人!”侍女不敢怠慢,连忙飞奔而去。
很快,管家方杰伦便匆匆赶到花园,对着司马凝霜和拓跋婧瑶躬身行礼:“大夫人,如夫人。”
“方管家,”司马凝霜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立刻去查!玉山书院或军中,近日可有关于代北拓跋部,尤其是代王拓跋猗卢大人的消息传来?任何消息!立刻回报!”
方杰伦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看到司马凝霜那锐利的目光和拓跋婧瑶哭得几乎昏厥的模样,他不敢隐瞒,连忙躬身道:“回大夫人,如夫人……方才……方才玉山书院确实有信使快马前来报信!因国公爷有严令,此事……此事暂时不得声张,所以……所以小人未曾立刻禀报……”
“什么?!”司马凝霜和拓跋婧瑶同时脸色剧变!
“快说!什么消息?!”司马凝霜厉声追问。
方杰伦不敢怠慢,连忙道:“信使说……代北拓跋部突发内乱!世子拓跋六修……举兵造反!将……将老代王拓跋猗卢大人……围困在了白狼山!情况……情况危急!国公爷接到消息后,已亲率玄甲卫及慕容、段部精锐骑兵,火速赶往白狼山平叛!因军情紧急,国公爷只命信使速来府中报信,交代说……说此事暂勿声张,他去去就回!”
轰——!
如同五雷轰顶!
拓跋婧瑶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她最害怕的事情……竟然……成真了!大哥拓跋六修……那个畜生!竟然真的造反了!还把父亲围在了白狼山!
再联想到刚才那场如同真实告别的“梦”和手中这枚冰冷的金玄鸟……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彻底吞噬!
“爹——!!!”拓跋婧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嚎!她猛地站起身,却又因为巨大的悲痛和眩晕而踉跄后退,眼前阵阵发黑!“大哥!拓跋六修!你这个畜生!畜生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情绪彻底失控!哭喊着,挣扎着,如同疯魔一般!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嘶哑绝望!
“婧瑶!婧瑶妹妹!你冷静点!”司马凝霜连忙上前紧紧抱住她,防止她摔倒或伤到自己,“王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夫君他已经亲自带兵赶过去了!他一定能救出王叔!一定能平定叛乱!你要相信夫君!”
然而,此刻的拓跋婧瑶哪里还听得进去!父亲被围白狼山!生死未卜!大哥弑父造反!再加上那场真实得可怕的“告别梦”……巨大的悲痛、愤怒和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爹……爹他一定……一定……”拓跋婧瑶哭得撕心裂肺,声音断断续续,气息越来越急促,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她猛地抓住胸口,仿佛喘不过气来!
“婧瑶!婧瑶!你怎么了?!”司马凝霜大惊失色!
话音未落,拓跋婧瑶双眼猛地翻白!身体一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悲痛过度,一口气没上来,哭晕了过去!
“婧瑶!!”司马凝霜惊呼一声,连忙用力扶住她瘫软的身体!
“快!来人!快请郎中!!”司马凝霜对着周围吓傻了的侍女和方杰伦厉声喝道!
府中顿时一阵慌乱!侍女们手忙脚乱地帮忙扶住拓跋婧瑶,方杰伦则连滚爬爬地冲出去请郎中。
司马凝霜看着怀中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拓跋婧瑶,又看了看掉落在地上那枚小小的黄金玄鸟,心中充满了忧虑和沉重!她知道,拓跋猗卢……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否则婧瑶不会感应如此强烈!
但此刻,她不能乱!更不能让府中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家夫君不在,她就是这燕国公府的主心骨!更是夫君后方最坚实的屏障!如今夫君在前方平叛,后方绝不能起火!尤其拓跋部内乱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引起朝野震动!那些对夫君虎视眈眈的势力,如刘聪、石勒之流,甚至南方的琅琊王司马睿,都可能趁机兴风作浪!这将对夫君的威望和势力造成不小的麻烦!
“方管家!”司马凝霜对着刚刚请了郎中回来、气喘吁吁的方杰伦沉声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静,“如夫人悲伤过度晕厥之事,以及代北拓跋部内乱的消息,列为府中最高机密!严密封锁!不得向府外泄露半个字!违令者,家法严惩!绝不姑息!”
“是!大夫人!小人明白!”方杰伦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照顾好如夫人!郎中来了立刻诊治!有任何情况立刻报我!”司马凝霜将昏迷的拓跋婧瑶交给侍女和赶来的嬷嬷,又对方杰伦交代了一句。
“是!”
司马凝霜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拓跋婧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随即被坚定取代。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花园,步履匆匆却异常沉稳地朝着府中西侧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走去——那里,是谢玄微的居所“静思斋”。
邵明珠在书院时曾郑重交代过她:“凝霜,若我不在顺天,朝中军政要务,可交予张韬、和峤商议。若遇大事,他们二人亦难决断,或涉及隐秘机要……可去寻谢先生!他乃当世奇才,洞悉天下,可为我等之师,亦是我最后之倚仗!”
如今,代北突发巨变,夫君亲征平叛,后方人心浮动,消息必须封锁!这已不是寻常内宅之事,而是关乎夫君基业、关乎北疆稳定的大事!她必须立刻去请教那位深居简出、智谋如海的谢先生!请他指点迷津,稳住后方大局!
司马凝霜的脚步坚定而迅速,穿过回廊,走向静思斋。她的背影在初夏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而决绝。此刻,她不再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国公夫人,而是邵明珠集团在后方最冷静、最可靠的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