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心底缓缓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黄土老了。
他嘴唇动了动,轻叹了一口气:“娇娇,你想知道什么,咱们过两日再说好吗,我现在想安静一会。”
宋娇有些担忧,起身上前:“黄土它,是不是生病了?”
凌渊低声道:“我不知道,它今天很不对劲,你先回去吧。”
宋娇蹙眉:“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哥你别着急,它也不过是进京以后就变爱睡觉了些,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大概是因为京城不比龙隐山,没什么老鼠好抓,所以它就变懒了,大不了明天找个兽医看看。”
凌渊点头:“我知道了。”
宋娇前脚刚走,凌渊便抱着黄土出了门,借着月色,来到了一家兽医馆。
敲门进去没多久,便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翌日,上值前。
他特地找到姑姑交代,让以后给黄土都尽量吃软一点的食物。
看着黄土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凌渊也是一脸沮丧。
宋梅有些心疼的点点头:“放心吧,它这才刚开始出现衰老的迹象,若是照顾得好,它还能活好几年呢,姑姑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凌渊眼涩,没有说话,点头后转身便离去了。
傍晚散值,北镇抚司除了值夜的人都走光了。
凌渊的心情却是一直被老去的黄土所牵绊着,这一日但凡闲下来时,都容易神情恍惚。
是那只猫陪他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最恐怖的日子。
它已经成了他人生,甚至是他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
他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黄土,自己要怎么入睡。
其实这么多年,只有黄土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能睡得安稳,哪怕换一只别的猫,都不行。
黄土不得已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即便是闭上了眼睛,他也没有真正睡着过。
“阿渊,发什么愣?”
凌渊抬头一看:“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迎庐表情淡淡:“你出来看看,他们把谁抓来了。”
凌渊忙起身跟着他出去,还没见到高迎庐所说的那个人,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凌渊蹙眉的表情引得高迎庐微微勾唇:“此人逃出龙隐山后便偷偷潜入了莽山矿区,和里面被俘虏的倭奴一道谋划着逃跑,被矿长识破了。”
凌渊睥睨着地上那个一脸惊恐看着他的人道:“既然是预备逃跑,想必外面一定有人接应。”
高迎庐道:“没错,他已经交代了,我们便将计就计,将接应的倭奴也已经一网打尽。”
凌渊道:“这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高迎庐吩咐手下:“将他关押起来看牢了,今后说不定还有用。”
“是。”
属下应声皱眉上前拉着一身尿骚味的韩建进了大牢。
高迎庐回头看着他:“还没回家?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凌渊道:“我这就准备回去,师父一路辛苦,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高迎庐拿起一条巾帕擦了擦手道:“我还要进宫向皇上复命,你去一趟侯府,我大哥刚从玉门关外送回来一样东西,我打算把它送给你。”
凌渊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高迎庐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道:“什么东西你自己去看吧!”
凌渊心道,也是该去一趟侯府了,回京这么久以来,都一直在忙。
上次去侯府,还是专程给谭婶送礼物,都没说上几句话。
之前承蒙她照顾那么久,该去看看谭婶的。
谭婶见了他,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哎哟,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这二爷也一天到晚不着家,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烧菜都没劲儿。”
凌渊被她按在凳子上,碗筷摆在眼前。
“你看,今天烧的都是你爱吃的,趁热吃吧。”
凌渊想着高迎庐进宫复命大概也快回来了,毕竟不是什么大案。
便笑着说:“要么等师父回来一起吃好了。”
谭婶叹气:“等他还不定等到几时,你不用管他,他回来我再烧便是,看着你吃饭,我高兴。”
“看着我吃饭,您就不高兴了是吧?”
二人循声望去,高迎庐已经出现在膳厅门口了。
凌渊起身颔首:“师父。”
高迎庐挥手:“在家里不要多礼,快坐下。”
谭婶忙上前取下他身上的大氅,又拿了热毛巾给他净手。
笑着说:“有小凌公子在,我更高兴,要是他能天天待在侯府就好了。”
高迎庐擦手的手顿了一瞬。
凌渊笑道:“既然谭婶这样说了,我以后多来便是。”
谭婶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副碗筷摆在高迎庐面前:“这就对了嘛,我们二爷回京这么多年,也不交朋友,也不成亲,唯独和你有缘,这几年啊,除了你以外,他从没带过别的人回家的......”
“谭婶,这酒水有些凉了,要温一温。”
话头被高迎庐打断,谭婶依旧笑着接过酒壶:“那好,我这就去,哎呀,二爷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讲究这些的......”
看着谭婶的背影,高迎庐有些干涩的解释道:“她一直这样,你知道的,我是看你资质出众,故而收你为徒,希望你能为朝廷效力。”
“这我自然知道。”凌渊道:“多谢师父如此器重,我定然不会给你丢脸。”
高迎庐难得的明笑出声:“我相信你,更相信自己的眼光,快吃饭吧。”
没有谭婶的饭桌很安静,二人都只管吃饭不说话。
“来了来了来了,二爷,小凌公子,酒温好了,我来给你们倒上。”
“哎哟我的二爷,这清蒸鲥鱼,很多刺的,你怎么全咽下去了......”
“哎哟,你看看凌公子是怎么吃的,凌公子啊,我说什么他不听,要么你来教教他好了,他教你练功,你教教他怎么吃鱼好不?”
高迎庐忙道:“这点小刺还难不倒我,您什么时候见我吃鱼卡过鱼刺?”
“我这不是怕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常吃鱼不吐刺,哪有不卡喉咙,所以我不爱烧鱼,若不是今日凌公子在这,我高低把这鱼送出去,也不烧给你吃。”
受不了她的唠叨,高迎庐夹了一筷子鲥鱼,尝试着将刺吐出来,可刚进嘴里,便被连肉带刺一起咽了下去。
他无奈叹气:“可能是从小在玉门关吃惯了风沙,喉咙感觉不到这么细小的鱼刺。”
谭婶不再言语,方才还气呼呼的,瞬间变得满眼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