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佝偻着身子,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襟,一字一顿道:“他们不肯请稳婆,那个丫鬟根本什么都不懂,眼看王妃就要挺不下去了,他们只想要孩子,于是便当着我的面,生生剖开王妃的肚子。”
“醒之,我便是从你两条腿上的伤痕,认出你来的,你两边小腿肚上都有伤,那是他们为了把你从王妃腹中取出来所划伤的,你知道吗?你的眉眼像极了你娘。”
宋娇紧紧抱着浑身战栗的沈悟。
而此时的宋梅也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凌渊靠近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柔声道:“姑姑,都过去了......”
沈悟随手抽出一枚侍卫腰间的朴刀,直抵张怀柔头顶:“恶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死到临头,张怀柔更是有恃无恐,笑得疯癫:“既如此,你也是叫了我十几年的娘亲,叫了他十几年的舅舅,哈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
沈悟挥刀砍下,被凌渊伸手拦住了:“皇上,不能让她这样死去,太便宜她了,该让她先认罪,否则您将会背负弑母的罪名。”
说罢又问身旁的宋梅:“姑姑,当年屋中那个丫鬟,可还在?您再想想,除了您和宋叔,王府中还有没有知情的证人。”
宋梅摇摇头:“我不知道,除了那个丫鬟,所有知情人后来都莫名其妙的死去,我被哥哥救了出去后,他们一直派人追杀,直到错把我大嫂当成我,我大嫂便死在了他们手中,随后我便跟随哥哥带着娇娇投奔了龙隐山,直到现在。”
沈悟对着付简道:“去,将在太后宫中伺候过的那几个嬷嬷叫来。”
一刻钟后,这些年所有在张怀柔宫里伺候过的嬷嬷和宫女全部都被带了过来。
宋梅一眼就认出来当初那个他们用刀剖开季然肚子的时候帮忙死死按住季然不让她动的丫鬟,只是如今已经不再年轻。
“是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见事情已经败露,她表情无比麻木,直挺挺往地上一跪:“皇上,事到如今,当年的事,我愿一字不漏的全部交代,奴婢别无他求,只求皇上恩准让我死在王妃坟前,死之前给她磕个头。”
张怀柔知道自己横竖都是死,依然无所畏惧,只是看着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信赖的丫鬟居然出卖了自己,依旧没忍住火冒三丈。
“贱奴,这些年我对你不薄,当年那么多人,我独独留了你性命,到头来你竟敢出卖我?”
嬷嬷像是浑身无力一样,肩膀一垮,脖子一歪,双眼无神的看着张怀柔。
“太后,做了那样的事情,您没做过噩梦吗?”
“这么多年,我无数次梦见王妃那双痛苦绝望的眼睛,看着我哀求我......我也无数次梦见王妃那突然之间就空了,变成了一个血窟窿的肚子,还有地上那个被你们摔死的,没有四肢,没有鼻眼,只有一张嘴哇哇大哭的孩子,太后,奴婢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折磨,现在只求真相大白,好让我赎罪过后,安心去死。”
没有四肢,没有鼻眼,只有一张嘴哇哇大哭的孩子......
嬷嬷冷冷道:“那孩子,太后您知道,是您和国舅的孩子,你们是亲兄妹,你们的行为天理不容,所以上天要惩罚你们,才给了那样一个孩子来警示你们,但是你们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
“即便是先帝登基后,到了宫中,也依旧不改往日,继续苟合。”
张怀柔怒喝:“贱人,闭嘴。”
嬷嬷摇摇头:“事到如今,我说出来了,能为死去的王妃作证,我觉得很轻松,我终于再不会做那样的噩梦了,我可以解脱了。”
随后又膝行至沈悟面前,哀告道:“皇上,到了公堂,奴婢会将所有这么多年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的,只求您看在我这样积极配合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将我杀死以后,在王妃坟前挫骨扬灰也可以。”
宋梅一双红肿的眼睛怒视着她,哑声道:“你当王妃是张怀柔那般残暴无耻之辈?她已经死去十多年,你还想去她坟前脏她的眼睛?”
从这个嬷嬷口中得知,当年季然的娘家出事便是张怀旦的手笔。
那时的皇帝已经身体衰弱,长期缠绵病榻,朝中处理很多事情的权利已经交到了各个王爷手中。
他联合朝中其他官员构陷了即便将女儿嫁给了隆兴王,却依想要立德才兼备的另一个皇子为太子的季家。
季家丢了官,隆兴王立了战功,再加上张怀旦在朝中各处活动,那德才兼备的四皇子最终也死于非命。
沈悟颤声问道:“这些事情,父皇他知道吗?”
他似乎迫不及待却又很害怕听到答案。
嬷嬷道:“前朝的事,知道一部分,后宅的事情知不知奴婢不清楚,他们说王妃生的是一个怪胎,是不祥之兆,所以才杀了那些见过那个孩子的人,先帝从前线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被他们处理干净了。”
“只是,太后与国舅之间的事情,先帝一直被蒙在鼓里,这种事情,若不是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婢亲眼所见,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沈悟此前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张怀柔与张怀旦苟合的产物,少年时的他在憎恨他们的同时,甚至一度极其厌恶自己。
此时无比的庆幸他自己不但是父皇的亲儿子,更不是那个毒妇的儿子,身上也没有流着张家人卑劣无耻的血。
沈悟对付简道:“传旨,将毒妇押往大理寺审讯,为季家人和四皇叔翻案。”
付简提醒道:“皇上,为季家翻案,可是......当年的四王爷,事关重大......”
当年的四王爷有子嗣,且已经被流放。
付简没有说出口,但是沈悟已经心知肚明。
他依旧不容置疑道:“等找到足够的证据过后,将四皇叔的子嗣接回原先的王府,好生安顿。”
付简也不便再劝,只得先应了下来,传旨出去后立马派人去将此事告知了陆吉。
看着张怀柔与那个嬷嬷被带走,宋梅浑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
殿内的人也一一退了出去。
沈悟双膝一曲在宋梅前面跪了下来。
宋梅大惊失色,忙躬身搀扶:“皇上,万万不可。”
沈悟却膝行到她脚边将头靠在她膝上:“姑姑能给我讲讲关于我娘亲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