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大家各自回屋。
苏韫晴也搀着秦月娘往屋里走去。
“娘,您放心,表哥最煎熬的这五日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开始自主排出体内的毒素,据我的观察,他的神志和身体都有所好转,眼睛也不再浑浊了,只待熬过了今晚,他便算是将这逍遥醉攻克了一半。”
本来听着前面的话还很高兴,一听到她说才一半,秦月娘又皱起了眉。
“为何才一半?”
苏韫晴推开房门:“克服对逍遥醉的依赖才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靠他自己的意志来克制自己不再渴望逍遥醉,这是一个漫长且充满挑战的过程。”
秦月娘坐了下来,一直也没放开她的手,叹气道:“这娘也知道,但愿他真的能有这样坚强的意志,遭了这么久的罪,想来是刻骨铭心的。”
此时窗外有一个身影,来来回回的踱步。
苏韫晴一眼就猜出了此人是谁,并将她的意图看得一清二楚。
正是王美娥。
秦月娘也终于注意到了那道身影,欲起身,又被苏韫晴按下。
秦月娘指着门外道:“你舅母找我,想是有什么事情,我出去看看。”
“别去,若是真有事情,她会叩门开口的。”
秦月娘垂眸颔首:“也是这个理。”
苏韫晴朗声道:“今夜可是表哥最关键的一夜,凶险万分,若是他呕吐出来的毒液不能及时清理,只怕又会重新毒发......”
“啊?那我去帮忙照顾,你舅母一个人怕是吃不消,她从来也做不来这些。”
苏韫晴低头在她耳边道:“娘,我是说给舅母听的,呕吐的东西除了脏,没别的危害。”
继而又朗声道:“娘,今夜您就别插手了,舅母都说了,表哥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比谁都要心疼他,有舅母在,您就放一百个心。”
秦月娘些许犹豫道:“那......好吧!”
苏韫晴道:“这几日都是我和瑶芳还有鹿庄在照顾表哥,我也着实累了,可表哥却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已经清醒了,是谁在他身边他都能自己分辨了。”
此话一出,门外的那个身影不见了。
秦月娘却心疼得不行:“我说我去,你非不让,累着了吧?赶紧坐下歇息,夜里早些睡下。”
“娘,我年轻嘛,吃这点苦没什么的,有我在,我绝对不会再允许您受苦。”
秦月娘眉梢上挑,露出一个欣慰又惋惜的笑来。
“论聪明果敢,你两个哥哥都不及你,只有你最像你爷爷。”
苏韫晴将头埋进她的颈间抱着她:“娘是又想哥哥们了?”
秦月娘伸手摩挲着她的头发苦笑道:“是啊,这一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们,你知道吗?你表哥染上逍遥醉之前,我看着他,时而觉得是你大哥,时而又觉得是你二哥,弄得我都恍惚了。”
苏韫晴不再言语,只是将她越抱越紧。
而秦远识房中,王美娥忙到脚不沾地,一刻也不得闲。
秦远识从今天傍晚开始往外吐脏东西,苏韫晴知道不能让他缺水,便在他每吐一次过后就喂他一杯水。
一杯清水喂进去不过一刻钟,又变成了黄色的粘稠物从口鼻溢了出来。
这是在排脏了。
就像人身上长了个疱疹,会慢慢变成脓包,这脓包会越来越大,最后便会破皮而出,等到里面的脓水流尽,也就意味着这个疱疹要好了。
所以秦远识往外吐浓水,是要好的征兆。
只要给他补足水分,一遍又一遍的清洗他体内的疱疹,待到里面的脓水流尽了,他也就没有危险了。
所以今夜对于王美娥来说,注定是一个马不停蹄的夜晚。
而此时的玉满楼,华灯初上。
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铜制面具的男子在几名手下的簇拥下进了玉满楼的大门,顿时里面欢腾一片。
载歌载舞的女子笑得更加妖娆妩媚,吹拉弹唱的乐师们也似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要博得此人的一眼青目。
待他在大厅中前排最尊贵的位置落座后,手下人抬手示意,台上瞬间鸦雀无声。
舞女们莲步轻移缓缓退了下去,乐师也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移动至幕后。
片刻后,训练有素,身着轻纱薄缦妖姬般的十数个女子款款靠近舞台中央,站成了一排。
青面獠牙仰躺在宽大如榻的座椅上,傲视着这些姑娘。
突然,哐当一声,一个姑娘被他面具里面那双阴鸷的眼睛吓得一个趔趄,往前扑了一步,差点摔倒,但好在她身旁的秦鱼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太过狼狈。
可她脸上的恐惧和惊慌是藏不住的。
“别怕,暂时死不了。”秦鱼小声提醒她。
青面獠牙食指一勾,便有两个大汉上前将那女子从舞台上拖走了。
“新来的姑娘,缺乏调教,让各位贵客见笑了,这人是归谁教导的?”
手下在他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冷冷道:“将她的教导也带下去,听候发落。”
只见这几日在那间地下室里对着她们颐指气使,极尽辱骂和轻薄的教导也被人架着拖了出去,大快人心的同时更深的恐惧开始在他们心中弥漫开来。
楼里的客人有调笑的,有窃窃私语的,有事不关己继续喝酒的,也有抱着怀里的姑娘上下其手的。
只有舞台上的那十多个女子,半分也不敢动,噤若寒蝉。
片刻后,众多的杂音中那一声声女子凄厉的惨叫传入了秦鱼灵敏的耳朵里。
那姑娘在受刑,他们根本没把人当人。
秦鱼袖中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心里默念着凌渊的那句话:一定要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
青面獠牙站起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台上,带着跃跃欲试的激动。
“诸位,每十日一次的雏子拍卖又开始了,看到了吗?台上的姑娘都是我们从天下各地网罗来的国色天香,一位一位的来,价高者得,起拍价老规矩,十两银子。”
话毕他手一挥,那位被称为莫哥的麻子便微笑着上了台,而楼中上下三层的客人也在对着台上的女子放言高论。
楼中还为此设起了赌局,猜中各位姑娘们分别的成交价最接近者将免费得到雏子一名。
于是台上的姑娘便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拉了出来,站在最前面等着客人们不断的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