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哩,刚出生的小孩子能好看到哪里,当年怀她的时候,不愿意吃饭,还早生了半个月。那么点儿个小人儿,一个鞋子都能装下她,我老怕养不活,这稀里糊涂的也养大了。”奶奶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咱三妮儿生下来人是不大,要说好看也是真好看,也不怪俺家老三待见。别人家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不是头上光秃秃的没一根毛,就是稀稀拉拉的几根黄毛,比秃子也强不了多少。咱三妮儿那时候黑丁丁的头发,跟扣了个小帽子似的,还有那眼睛黑葡萄一样滴溜溜的,看着就喜人。俺老三不着调,老说要把她偷俺家里去,整得我提心吊胆的,生怕我一个不小心看不住他,就把孩子给我偷抱回去。”会计老婆说着说着就笑了。
“老三小时候是挺淘,让你操了不少心,现在不是长大了,我看比谁家小子都懂话(听话,懂事)。去砖窑上上工,那么使里慌的活儿,我看他一天都舍不得歇。”奶奶夸赞刘长秋。
“从他爹躺炕上,这二年是懂号(懂事)了不少,啥也不用我操心了。白天上班,黑上回来还知道帮着我给他爹翻身,接屎接尿的。”会计老婆叹了一口气,“就是那个东西,年轻时给我添堵,年纪大了给我添事儿,叫我一辈子不轻省。”
“咱不看他,咱就看咱这几个孩子多好啊。”奶奶劝慰道。
“姐,你不用劝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我还有啥看不开的。你说我从小没有见过亲娘的面,俺奶奶用米油喂了我仨月,实在喂不动了,把我给了你叔伯姑姑。你姑姑虽说不是亲娘,待我比亲娘还亲,卖了自己陪嫁的镯子,给我买了一头半大羊,喝羊奶我一直喝到十岁直到把老羊喝死。上面三个哥哥,当时他们也都是孩子,没有一个人和我抢吃头穿头。在家里说一不二了二十年,按那时候的条件,说是当公主养的也不为过。后来听我在他这里受了气,二话不说就来给我撑腰,成林凭啥后来不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他就是怕了我的三个哥哥。到了这村后,这边的亲戚也都认了,有个大事小情的,不用我张嘴,有才他们都跑得比自己的事情还快。娶了媳妇以后,跟着她一起过了这四五年了,没有跟我红火一回脸。我这个人脾气赖,干活不细致,伺候得到不到的,人家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就是成林,给我别扭了半辈子,现在还不是我说啥就是啥。我也看开了,那老婆愿意过来就过来,我也不管了,还给他们腾个工夫。我一个人伺候他,拴的我一步也离不开家门,她来了,不管伺候好伺候赖,给我出来喘口气。”
说完这些话,会计老婆的脸上,似是有些许莫名的满足。奶奶手里缝着蒸馍馍的笼布,久久没有说话。会计老婆因为张家二婶子的事情,和会计闹了半辈子的矛盾,到了相对无言的境地。去年正月,还因为张家二婶子去看会计,气得哭天抹泪的,奶奶劝说了半天, 才把她劝说好。现在她说想开了,张家二婶子来看会计的时候,她还出来给他们腾时间。不管怎样,只要她不伤心落泪,也算是放心了。
会计老婆在我家院子里坐了半天,直到太阳爬到了院子里的大梨树顶端,她才夹着她拽好捶好的老土布离去。
中午,下了一场透雨,下午,天也没有放晴,天气凉爽,奶奶带着三姑去地里种白菜。我们家里大块的土地,分给了二狗子家和张家二婶子家种,只留了一小块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