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哀嚎猛然响起,压过了王副军长的声音。
窦晓梅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一股蛮劲,猛地挣脱了车白桃和苏大国的搀扶,整个人扑向了那具冰冷的水晶棺椁!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棺盖上,双手无措地在光滑冰冷的水晶表面抓挠,仿佛想要穿透这层阻隔,再触摸一下她的孩子。
纵使棺椁内,并没有苏铭的遗体,只有他生前穿戴整齐的军装,静静地放置在国旗之下。
窦晓梅的目光透过泪水和棺盖,落在那些熟悉的衣物上,那是她儿子的衣服啊!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像以前那样,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感受那并不存在的体温。
但下一刻,极致的悲痛与无处宣泄的绝望,让她攥紧了拳头,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混杂着爱怜与怨恨的复杂情绪,一拳砸在了棺盖之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她心碎欲绝的哭喊:“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妈走了啊...你让妈妈还怎么活啊!”
杜鹃泣血般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状,下意识想要上前劝阻这位烈士家属。
但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王副军长,却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他理解,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时,一种无法用理性控制的哀伤。
那种痛,足以让任何坚强的人崩塌,任何的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一直强撑着的车白桃,在婆婆这山崩地裂般的悲痛冲击下,心中那苦苦筑起的堤坝也轰然倒塌。
这些天,她为了腹中与苏铭唯一的血脉联系,强迫自己进食,强迫自己休息,甚至不敢放任自己尽情哭泣,生怕情绪波动影响了怀中的孩子。
但此刻,看着婆婆扑在棺椁上那肝肠寸断的背影,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车白桃一直紧绷的弦,在婆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彻底崩断了。
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为了孩子、为了体面而强撑的坚强,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坍塌,只剩下眼前这具冰冷、庞大的棺椁。
她猛地向前扑去,整个人趴在水晶棺椁之上,双臂紧紧环抱住那冰冷的棺盖,仿佛这样就能最后一次拥抱棺中那套笔挺的军装,拥抱那个再也不会对她微笑的男人。
“苏铭——!”
一声如同杜鹃啼血般的悲鸣从她喉间迸发,凄厉而绝望,瞬间刺破了哀乐,回荡在整个大厅。
她不再压抑,不再克制,也放任自己如同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放肆地、痛彻心扉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是她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恋,是他们尚未开始的未来,是她独自抚养遗腹子的恐惧,是所有希望被瞬间碾碎的痛苦。
她那一身庄重的黑衣,此刻非但无法遮掩她的哀伤,反而更加凸显了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浑身散发出的未亡人独有的破碎感。
她像一件精美却被打碎的瓷器,脆弱得令人不敢触碰,那从灵魂深处弥漫出的悲伤,让在场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感到心脏被狠狠揪紧,鼻尖发酸,纷纷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站在台上的王副军长,这位经历过无数生死、见惯了沙场铁血的老将军,看着眼前这人间至痛的一幕,眼眶也瞬间通红。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指腹用力抹去眼角无法抑制溢出的老泪。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极为艰难地顿了顿,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哽咽,用带着明显颤抖和沙哑的声音,念出了悼词的最后部分:
“……苏铭的一生,短暂而辉煌……他的精神,如同不灭的火焰……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承载着无尽的哀思与敬意,也浸透着此刻弥漫在整个空间里,那化不开的悲伤。
也就在这悲痛欲绝、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时刻。
台下,王副军长的秘书怀中,那部专门用于紧急联络的加密电话,不合时宜地、执拗地嗡嗡嗡震动起来。
细微的震动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秘书眉头紧锁,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他深知绝非接听电话之时。然而,这部电话的响起,意味着军区必然发生了天大的紧急事件,否则绝不会在此刻拨通。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躬身,疾步走到大厅最边缘的角落,迅速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下一刻,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军区值班首长张参谋长那因为极度激动而有些变调、甚至破了音的声音,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老王!老王在哪?!快让他接电话!**苏铭没死!苏铭那小子还活着!他…他不知怎么找到了那个隐藏在亚马逊深处的秘密营区!我的天!哎呀,具体情况太复杂,我转达不清楚,我这就把苏铭的视频通话给你转接过去,你让老王亲自跟他谈!”
话音未落,秘书甚至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张参谋长兴奋地转头嚷嚷:“苏铭!快!我把视频转给王副军长,你俩亲自说!他现在…呃…”
张参谋长的话说到这里,猛地卡住了壳。他显然刚刚意识到,按照预定流程和时间推算,此时的王副军长,应该正在主持苏铭同志的追悼会!
这…这他妈的搞出个天大的乌龙了!
而这边,向来以反应迅捷、思维缜密着称的秘书,在听到“苏铭没死”这四个字的瞬间,大脑也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他作为王副军长的贴身大秘,自然是亲眼见过苏铭本人的。那个如同人形暴龙般的大块头,当初在西南军区大比武中,以一己之力单挑整支精锐特种大队的震撼场面,至今仍在军区里广为流传,无人能够忘记!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首长激动得亲自铺开宣纸,挥毫写下 “勇冠三军” 四个苍劲大字,而那方珍贵的徽墨,正是他亲手在一旁缓缓研磨的!
那个仿佛能从地狱里杀回来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牺牲?他又怎么可能…在宣告他死亡的追悼会上,以这种方式“回来”?
秘书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越过悲痛的人群,看向前方那具覆盖着国旗的棺椁,又看向正老泪纵横强忍悲痛念着悼词的王副军长,以及扑在棺上哭得几乎昏厥的窦晓梅和车白桃……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前所未有的、荒诞到极致的局面。
这视频,是接,还是不接?
这话,又该怎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