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本章含刀)
除了吃饭上厕所,整整两日,二人都没有离开过那张床。
若不是雁寻千顾忌着她才出院,夏为仪觉得自己还能造一造。
趁着夏为仪洗澡的功夫,雁寻千先是在手机上下单买了些食材,然后把房间里的狼藉都收拾了一遍。
等收拾干净,食材也送上门了。
夏为仪吹好头发出来时,就听到外面有水流的声音。
她出去一看,雁寻千正在料理台上处理食材。
房子有人定期打扫,她不会做饭,也没有请保姆,这套房子,自搬进来后就没有开过火,不过厨具倒是齐全。
雁寻千已经把要用到的厨具和食材都处理好了,看到她出来,道:
“学妹坐着歇一会儿,再等半个小时午饭就好了。”
夏为仪没有坐,而是走过去看他。
他的手骨节修长有力,夏为仪看到拔了虾线的虾,每只开口处都一模一样。
这就是脑外科大夫的强迫症吗?
“你还会做饭?”
她才想起,二人在古代相处了几十年,却没有问起过他现代的家庭。
“父母离婚后我跟着我妈,我家经济上还算宽裕,但也没到每天到外面吃的程度,她平日工作忙,做饭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我头上了。”
夏为仪点头表示了解,又问他:“那阿姨现在……”
他脸上闪过落寞。
“博士毕业那年,她气胸走了。”
夏为仪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雁寻千空出一只手按在她放在腰上的手背上。
“我没事。”
于他而言,母亲的死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悲伤的情绪早已在岁月中淡化,现在提起,更多的是遗憾和怀念。
午饭很快做好,雁寻千做得比较清淡,但十分下饭,连夏为仪这个平日不怎么吃白米饭的人都吃了两碗饭。
吃过饭后,雁寻千把餐具扔进洗碗机,收拾了灶台,见夏为仪在影音室鼓捣便跟了进去。
对现代的记忆已经过去了八十多年,夏为仪再来用现代的东西,需要仔仔细细看说明书。
好在,最后在二人的努力下,电影成功放映。
雁寻千去外面拿了水果零食,然后两人便窝在沙发里静静观看电影。
夏为仪选的是一部特效片,她需要强烈的刺激重新适应现代。
特效片大多剧情弱,看完一整部后,夏为仪只记得特效有多好,剧情是什么已经一片模糊了。
影音室里只有屏幕的光亮,夏为仪缩在他怀里,突然想起在大虞的日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四十岁时,她开始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她原本是想传位于言哥儿和茹姐儿中的一个。
但言哥儿可能是过于崇拜谢云玠,最后走上了从军这条路。
而茹姐儿,对学习并不感兴趣,自然不适合当一国之主。
她情窦初开的时候便招猫逗狗,引得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若不是夏为仪盯得紧,她怕是早与人发生关系。
无论接受传统的婚恋观,还是像她这样有很多个男人,夏为仪都不插手夏茹初的选择。
只是,她想等她年纪大一些,思想成熟了再来决定。
于是,继承人没有了人选。
夏为仪只好再观望几年,想着把希望放在二人的后代上。
言哥儿倒是争气,与心仪的姑娘喜结连理,先后生了两对双胞胎。
一对龙凤,一对双姝。
至于茹姐儿,终究还是选择了美男环绕的生活。
那时候,雁寻千配的药已经能够成熟地做结扎手术了,她把那些男人全结扎了。
最后,当然没有孩子。
于是,她只好把言哥儿的四个孩子接到身边教养,从中选择继位人。
她八十岁的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力不从心,于是提前退位,让位于自己小孙女夏展缨。
夏展缨是四个孩子里看起来最冷心冷眼的,可自己走的那天,她最是悲痛。
也因为她,夏为仪走的时候没有遗憾,因为展缨是位比她优秀的帝王,定能完成自己在位时没有实现的愿景。
雁寻千看她眼神恍惚,就知道她又在想大虞了。
“学妹,还没问你,我走后,还发生了哪些事,你走的时候……痛苦吗?”
夏为仪看着他的脸,自动与他走时那张苍老却仍充满温柔爱意的脸重合。
她不禁溢出泪,道:
“我走得挺安详的,没有痛苦……”
她诉说着遥远的记忆。
夏为仪没有想过,自己那么能活。
七个男人,全部走在她前面,连最小的顾星曜也在她去世前一年走了。
谢云玠因为年轻时受的伤,是最早离开的,比她先走了二十年。
好在有雁寻千,没有让他承受太多痛苦。
有预兆的那几日,夏为仪一直陪着他,两人把想说的话都交代完了。
他死后,夏为仪好几日都吃不下饭,瘦了一大圈。
谢云玠的死,让他们剩下的几人更珍惜相处的时光。
即使不再有年轻时的激情,每日说说话,一起看戏听曲,甚至是吵架也是浪漫的。
只是人终究敌不过岁月。
谢云玠死后第三年,沈寄走了,作为推行新律法,奠定了女性权益和打破阶级垄断基础的人,那一天,无数人为他默哀。
又过了两年,陆景明走了,他用一生来繁荣了大虞的商业贸易,国库年年爆满,让夏为仪有更多的底气,去办书院,做自己想做的事,从而让更多的人接受教育。
再五年,萧衍离开了她,她大病一场。
他参与大虞的每一次变革,为她出谋划策,规劝她一些不合宜的行为。没有他,自己甚至可能会半路成为昏君。
他走的时候,对她说:“能与陛下相守一生,我已是世上最幸福的画中人。”
一句话,让夏为仪几乎哭晕过去。
他什么都知道,可从没有追着她逼问真相。
两年后,便是雁寻千离她远去。
雁寻千一生都在钻研医术和药物,毫不吝啬将成果传授出去。
因为他,大虞的平均寿命至少提高了十岁,百姓称他为医圣,立长生碑,在他死后,又为为他建了庙宇供奉香火。
其实他死的时候,夏为仪反而是最平静的,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终究还会相遇。
“我猜得没错,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夏为仪擦掉脸上的泪水,雁寻千贴着她的脸,心中泛起密密的刺痛。
往往活到最后的人,是最痛苦的。
“你走之后第五年,也就是我去世的前三年,裴恒之也走了。真是没想到,他也活得挺久。
你不知道,顾星曜居然哭得比我还伤心,可能是斗嘴斗出感情了吧。”
裴恒之走那天,抓着她的手不放。
“真好,走在陛下前面,否则,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为了寻找陛下做出什么疯魔的举动。”
一百多岁的人,还是那么偏执又幼稚。
“顾星曜是在我死前一年走的,我都以为,他会帮我收尸呢。”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自嘲。
顾星曜卸任时,已经坐上了鸿胪寺卿的位置。
那时顾父已经驾鹤西去,他还颇为遗憾,没让老爹看到他官至三品的风光。
他死的时候,摸着她苍老的脸,希望她对他笑一笑。
“姐姐笑得真好看,若有来世,姐姐一定要认出我。”
当时,夏为仪疯狂点头说好。
可她知道,不会再有见面的可能了。
无论是魂消还是回到现代,她和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能跨越次元相守一生,已是一场幸运的奇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