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老花镜后的眼睛泛起泪光:“啊!怎么这么多钱?
李先生,我们不能再拿你的钱了,之前你就付出了那么多……
今天早上,你的朋友小杨,也代表你们四兄弟捐了不少钱!你们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李海波伸手将袋口重新扎紧,轻声说道:“这些钱你先拿着,法币贬值快,你得赶紧花出去。”
他抬眼望向院子里成片的帐篷,“孤儿院的重建工作该提上日程了,钱不够的我后面会想办法。”
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他压低声音,“还有,别让我那几个兄弟知道这些。”
院长捧着钱袋的手缓缓贴在胸口,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海波,“啊!那好吧!上帝保佑你,孩子......”
正在这时,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碾碎了夜的静谧。铁灰色卡车碾过碎石路停下,车灯刺破黑暗,将孤儿院斑驳的围墙照得惨白。
车门哐当甩在锈迹斑斑的车身,几名汉子鱼贯而下,领头的精瘦黄脸中年梳着油亮分头,敞着麻料短衫,皮鞋沾着新鲜的泥点。
李海波眉头微蹙,“这么晚了,还有人来送货?”
“是江老板,江老师的父亲!”话音未落,院长已提着煤油灯疾步上前,昏黄光晕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
李海波望着来人肩头搭着的湿毛巾,脚步不自觉跟上,心中泛起疑云。
“江老板,您这是...”院长举着煤油灯凑近车厢,灯光照亮帆布下隆起的麻袋。
精瘦汉子抹了把脖颈的汗,露出两排黄牙:“听说孤儿院失火了,虽然雅茹不在家,但她知道了肯定会很担心。”
他转身拍了拍麻袋,“这不,我就送了些粮食过来。都是些粗粮,玉米呀,土豆什么的,还有不少红薯干,不值什么钱,你们可别嫌弃!”
院长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您这话说的,这些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还是粮食。
孤儿院最艰难的时候,红薯渣都是主粮。”
江老板扯下脖子上的汗巾随意擦了把脸,露出自嘲的笑:“我就是个小商人,只有这点能力!”
“做慈善在心不在行,只要心存这份善良,捐一颗土豆,一双袜子,都是大功德。
江老板这满车的粮食,够孩子们吃上好一阵子的了。”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泛起笑意,“这份恩情,孩子们会记在心里的。”
江大牙敞开的麻料短衫早被汗水浸透,他嘿嘿笑着挠了挠后颈,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孩子们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只是将来雅茹回来了,你可得跟她说,我给孤儿院捐了粮食!”
院长连连点头,“明白,江老师一回来,我就跟她说!”
李海波踮起脚尖,目光扫过卡车上高高堆起的麻袋,“这一车粮食,少说也有四千多斤吧?江老板大手笔呀!”
“没有没有,不到四千斤!”江大牙用汗巾胡乱擦了把脸,精瘦的黄脸上挤出笑纹,“这位兄弟看着面生啊?”
李海波拱手虚握行礼,“你好江老板,晚辈李海波!”
“哦!原来是李先生,鄙人江大牙!”江大牙也拱了拱手回礼。
“江……!”
“别怀疑,你没听错,就叫江大牙!”
他尴尬地干咳两声,“别怀疑,你没听错,就叫江大牙!没办法,我爹没文化,不会取名字!”
李海波嘴角微抽,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下险些溢出的笑意,“我还是叫你江老板吧!”
“李先生这么晚来孤儿院,莫非也是~?”江大牙眯起眼睛,油亮的分头下,目光在李海波身上游走,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院长急忙上前,“李先生是来捐款的,李先生可是大善人!
每次孤儿院遇到难处,李先生总是及时伸出援手。”
江大牙闻言挑了挑眉,精瘦的脸上笑意更浓,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哟呵,失敬失敬!
看来李先生和我一样,都是心系孩子们的热心人啊!”
李海波望着工人们将麻袋摞成小山,不禁开口,“没有没有,我能力有限,哪比得上江老板这样仗义疏财。我还是去搭把手搬粮食吧。”说着便要抬脚。
江大牙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李海波,“不忙不忙,这些体力活交给伙计们就好。
咱们难得遇上,正好聊聊。”
李海波微蹙眉头,初次见面,这位江老板究竟想谈些什么?
“小兄弟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久居人下的。”江大牙从口袋掏出香烟,发了一根给李海波,一脸认真地问道,“不知如今可有成家立业?”
“您这话...是认真的?”刚接过烟的李海波,愕然地后退半步。
“自然!”江大牙爽朗地笑起来,“我家小女年方二十四,是女子师范毕业的高材生。
模样周正又知书达理,一手毛笔字写得比许多先生都好。
就是眼光太高,把门槛都快踏破了,她还待字闺中。
院长和她最说得来,不信你问问她!
长得可漂亮了,见过的人没有不夸的!”
李海波望着对方眼中真诚的期待,喉结动了动,苦笑着摇摇头,“不用问,问了也没用!”
“什……什么意思?”江大牙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你女儿嫌我丑!”
“啊……这!”江大牙一时语塞,精瘦的脸颊涨得通红,“死丫头,会不会看人呐?只看皮相不看人品,真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