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的金光在殿内流转，映得众人眼底的战意愈发灼烈。
我扶着案几缓缓起身，议事厅内的喧嚣声渐歇，十八盏琉璃灯的光影在我道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若回到百年前的那个冬夜。
“诸位可还记得”
我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
“百年前天穹族入侵时，神殿广场上竖起的七十二面盟旗？”
话到此处，熠柳长老忽然低笑一声，他鬓角的银辉在琉璃灯下泛着暖意。
当年他亲手绘制盟旗时沾染的丹砂色，至今仍残留在指甲缝里。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脑海。
那年深秋，九大宗主顶着漫天风雪踏入神殿，他们衣袍上的霜花还未融化，便围坐在议事厅的长案前。
万剑阁主拍在案几上的手掌带着剑茧，震得青铜烛台里的灯油四溅。
丹鼎门长老掏出的传讯鹤符，翅膀上还沾着南疆的蛊毒气息。
而如今，案几上的茶盏依旧，却再不见那些熟悉的面容。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永远留在了抵御天穹族的最后一道防线。
“天穹族不过是觊觎这方星域中的生命力”
我抬手按在长桌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
“可湮灭者不同”
话音未落，我抬手幻化星图。
议事厅穹顶浮现出被湮灭者吞噬毁灭的诸多星辰。
暗紫色雾气如货物般搅碎星辰本源，翡翠面具人指尖划过之处，连时空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啸。
“他们要的是整个宇宙”
罗睺忽然开口，他素来苍白的面容，此刻泛起病态的潮红。
“这百年来，我与燕长老探索宇宙各处，所达星域远超诸位想象”
“在那些地方，我们看惯了被湮灭者吞噬的无数星辰”
“他们就像腐坏的根须，先侵蚀最弱的节点，再顺着这些根须啃噬整个星域”
言此，他望向青玉，接着说道
“东御界以及无妄所守星域边界的极北冰原……这些被攻击的地方，都是神殿星网的枢纽节点”
罗睺言罢，议事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璇玑长老猛然站起，腰间聚灵钟的铃铛疯狂作响
“难怪东御界大阵会出现暗伤！那些裂隙的位置，正好对应着我们与神殿星网中的各宗门势力的力量链接点！”
他袖口的三道红线此刻跳动的愈发急促，那是大阵灵纹被侵蚀的征兆。
“当年对抗天穹族，我们整合了九大宗门和诸多势力的力量”
我转身望向议事厅墙上悬挂的星域图，指尖划过带边神殿的金色光点
“湮灭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甚至，他们的先锋部队，已经从主巢穴中蜂拥而出”
“湮灭者拥有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但只要能凝聚更多的正义之士，以星域为根基，必能筑起新的防线”
言罢，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鹤鸣，那是神殿豢养的传讯灵鹤掠过苍穹。
璇玑长老忽然一拍大腿，腰间的聚灵钟泛起金光
“燕长老不必多说了”
他向青玉拱手后，接着说道
“殿主，诸位长老，老朽愿为先锋！东御界七十二岛的岛主，都曾受过神殿恩惠，老朽这就去游说他们！”
他的眼神中跳动着久违的战意
“当年他们送来的珊瑚灵枝，如今还种在神殿后园呢！”
“不止是旧友”
我转身望向窗外，远处的钟鼓楼正在暮色中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那些曾经与我们有过争执的宗门势力，都需要邀请”
“湮灭者不会在乎我们的恩怨，他们只会将所有存在都视为养料”
这时，有男忽然站起身，少年人的嗓音带着破音的激动，说道
“师父，殿主，我去边界邀请墨宗！先前守界时，我曾受邀参加过他们的论道大会，与墨宗宗主结下了不浅的交情”
闻言，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也带着担忧。
毕竟墨宗向来避世，但曾听闻墨宗有位隐世高人，实力深不可测。
当年神殿老殿主也不是此人对手。
如此，能否请动那位高人，还是未知之数。
“好！”青玉猛然起身，青色长衣带起的气流震得长桌上玉简哗哗作响
“就按燕长老所言，广发邀帖！”
他抬手按在长桌上，璀璨金光顿时笼罩整座议事厅
“凡收到邀帖的宗门，无论过往恩怨，皆以神殿贵宾相待。七日后，神殿广场将重燃会盟圣火！”
话音未落，议事厅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一名神殿弟子抱着漆盘闯入，盘中整齐码放着七十二张烫金请帖。
每张请帖的封面上，都用星陨铁勾勒着神殿的双鹤纹章，封底则印着血誓
“星亡月陨，此盟不毁”
熠柳长老接过请帖时，指尖在“星亡月陨”四字上停留许久。
当年他亲手刻下这行字时，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多年后重见天日。
“殿主”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无妄手中拿过那块翡翠残片
“这是湮灭者势力中，主要战力所戴的面具碎片，或许能让丹鼎们分析出他们的弱点，如此，以便会盟者更好的应对”
青玉接过碎片，目光落在残片边缘的月牙形缺口上。
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暮色渐渐渗入议事厅，琉璃灯的光芒却愈发明亮。当众人开始讨论各自身负的使命时，我望向墙上的星图，思绪飘向了天璇宗所在的星域。
不知那万仙大会进展如何了。
我又回头看着身边的诸位长老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看着长桌上真气排列的邀帖，我忽然明白。
宇宙或许庞大，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毁灭之力无法吞噬的。
就像神殿檐角的铜铃，无论经历多少风暴，总会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之后，诸位长老携带邀帖各自离去，有男和无妄也带着各自使命再次前往星域边界。
一时间，议事厅中只剩下了青玉、熠柳，以及我与罗睺。
这时，我向罗睺说道
“神殿会盟一事，还请罗兄协助殿主”
罗睺点头，说道
“那你呢？”
我回道
“我前往启明星域救你前，本在一方星域中，与一故人共定盟约。想必如今已到紧要关头，我即刻前往那方星域，共商盟约大计”
罗睺闻此，再次点头，说着一切小心。
我又回头看向青玉和熠柳，拱手说道
“神殿会盟一事，就请殿主与熠老哥多多费心，燕某即刻离去，主持另一方星域的会盟大计”
言罢，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青玉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伸手摘下腰间的螭纹玉佩，触手生温，那是神殿传承百年的信物
“此去千万小心，你虽实力强劲，但湮灭者行事诡谲，不可轻敌”
玉佩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沉甸甸的嘱托。
熠柳长老则默默走上前，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
“万事当心！”
我再次拱手，起身时瞥见青玉正凝视着墙上的星域图。
熠柳背过身去，悄悄擦拭眼角，却不想白发间晃动的丹砂印记，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殿外突然传来传讯鹤的清鸣，振翅声划破寂静，仿佛在催促着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