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气得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王八蛋!他们这是知道自己守不住洛水,就想用这种断子绝孙的办法,既补充了他们的劳力,又想用百姓来拖延我们追击的速度!甚至可能想以此作为人质!”
张明远也沉声道:“此计甚毒!我们若追击,他们很可能将百姓驱赶在前方作为肉盾,届时我们投鼠忌器,进退两难!”
周子瑜捻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叹息道:“丧心病狂,莫过于此!二皇子……他已彻底失了人心啊!”
李长风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看向唐玉宣,声音沉稳而冰冷:“殿下,叛军此举,已自绝于天下。他们不仅是在军事上败退,更是在道义上彻底崩塌。这,是我们的机会。”
唐玉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看向李长风:“长风,你的意思是?”
“不能再等了。”李长风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立刻发起反攻,以最快的速度追击!绝不能给他们时间消化掳掠的物资,更不能让他们利用百姓构筑防线!
我们要打的,不仅是军事仗,更是人心仗!要让所有被裹挟的百姓,让天下人看到,朝廷,殿下您,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叛军携带着大量掠夺的物资和百姓,行军速度必然缓慢。而我们,士气正盛,兵锋正锐!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唐玉宣霍然起身,银甲碰撞发出铿锵之音,她目光决绝,朗声道:“李将军所言极是!传本宫帅令!”
帐内所有将领,包括吕清月在内,皆肃然挺立。
“全军即刻拔营,渡洛水,追击敌军!”
……
残阳如血,将落魂涧两侧陡峭的崖壁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
涧深千仞,阴风怒号,从涧底卷上来的寒气带着刺骨的湿冷,吹在脸上如同刀割。湍急的水流在涧底轰鸣,声音被狭窄的崖壁反复放大,如同万千冤魂在齐声哀嚎,名副其实的“落魂”。
唐玉澜站在崖壁一侧临时搭建的望台上,俯瞰着下方唯一那条蜿蜒曲折、最窄处仅容数骑并行的栈道,脸上终于露出了连日败退以来第一丝真切的笑意。这地方,当真是天赐的屏障!
“殿下,此地如何?”一个略显沙哑阴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唐玉澜回头,看向身后那位身着灰色布袍,面容干瘦,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光,如同毒蛇般令人不适的中年文士——新近来投的谋士,自称“鬼算子”。
“好!绝佳!”唐玉澜抚掌赞叹,眼中闪烁着狠厉与兴奋交织的光芒,“鬼先生真乃吾之子房!有此天险,何愁李长风不败?”
鬼算子微微躬身,脸上并无得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天险虽利,尚需人力弥补。殿下请看。”他伸手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卷古朴的兽皮地图,缓缓展开。
一股阴寒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
地图上线条复杂,勾勒出玄奥的符文阵势,中心处正是这落魂涧的地形,隐隐有幽蓝色的光晕在其中流转。
“此乃‘九幽玄水阵’阵图,”鬼算子指着地图,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可引动涧底积蓄千年的阴寒玄气。一旦激发,阵法笼罩范围内,寒气凝冰,化箭为雨,更能迟滞乃至冻结敌军体内玄气流转,使其寸步难行,沦为待宰羔羊!”
唐玉澜听得目光大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好!好一个九幽玄水阵!此阵可能布下?”
“材料虽稀缺,但幸得殿下支持,已勉强备齐。只需一夜,便可依托此地地势,布下此阵。”鬼算子肯定道,随即又补充,“此外,属下带来的那批‘蚀灵烟’,亦可在外围先行布置。
此烟无色无味,随风扩散,能于不知不觉间缓慢侵蚀玄修之士的丹田气海,虽不致命,却能令其玄气运转滞涩,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七成。内外双重削弱,方为万全之策。”
“蚀灵烟……九幽玄水阵……”唐玉澜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越想越觉得此计狠辣绝妙,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双重杀局!
李长风啊李长风,任你诡计多端,麾下能人异士辈出,这次我看你如何破解这天罗地网!”
他仿佛已经看到朝廷大军在蚀灵烟中步履蹒跚,然后在九幽玄水阵的冰锥箭雨下死伤惨重的景象。
尤其是李长风,一想到那张总是带着淡然笑意的脸将在绝望中扭曲,唐玉澜就感到一阵病态的畅快。
“传令下去!”他猛地收住笑声,脸上尽是森寒,“将那些从临渊城带来的贱民,分出一半,驱赶到栈道入口前方的空地上,就用木栅围着,置于阵前!”
身旁的亲卫统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殿下,这……用百姓作肉盾,恐……”
“恐什么?”唐玉澜冷冷打断他,眼神如冰刀般扫过,“成王败寇!妇人之仁只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李长风不是自诩仁义,要当救世主吗?本王倒要看看,他敢不敢下令,让他的军队对着这些他口口声声要拯救的百姓放箭冲锋!看他如何破解这人心之困!”
亲卫统领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低头领命而去。
鬼算子对此安排并无异议,反而淡淡补充:“殿下英明。以百姓为盾,可乱其军心,挫其锐气。
我军则依托阵法,以逸待劳。待其师老兵疲,阵法全力发动之时,便是我们反击,一举歼灭这支朝廷精锐之刻。”
“不错!”唐玉澜志得意满,用力一拍望台的栏杆,震得木屑纷飞,“此战,不仅要胜,还要赢得漂亮!
要让他李长风,让唐玉宣那个贱人,还有京城里那个老不死的,都看清楚,跟我唐玉澜作对的下场!”
他望着涧底奔腾的黑水,以及对面隐约可见的、朝廷军可能来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自信的弧度。
“李长风,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你!看你如何飞渡这落魂涧,如何破解我这绝杀之局!”
夜色渐深,落魂涧两岸火把如龙,叛军士兵在鬼算子的指挥和监军的鞭策下,连夜赶工,将一杆杆刻画着符文的阵旗埋设到特定的位置,又将一罐罐密封的蚀灵烟小心安置在上风口。
被驱赶来的百姓们蜷缩在冰冷的空地上,哭声、哀告声、孩童的啼哭声在风中飘荡,与涧水的轰鸣、叛军的呼喝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唐玉澜回到温暖的中军大帐,喝着暖酒,听着帐外隐约传来的悲声,非但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觉得这声音如同胜利的序曲,让他心怀大畅。
他仿佛已经触摸到了胜利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