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内火云缭绕,图腾之外却是一片寂静,甚至看不出半分通天塔曾经存在的痕迹。
玉如萧蹲下身去,指尖触碰到地面堆积的土壤,接触到图腾纹路的刹那,当即便是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指尖是发红褶皱的皮肉,又在白光掠过之后恢复如初。
“看来此前的办法行不通。”
萧铎几步上前,“如若这十地被尽数压制,他们兴许会从这里出来。”
玉如萧点了点头,抬手抚摸过自己的眉心,就察觉身侧人探究的视线看了过来。
“如何?”
萧铎不免紧张。
“微乎其微。”
他叹了口气,却敏锐的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似乎正存于周围。
这会儿刚刚想要起身探查一二,就见另一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尚且只是元神分身的身体猛地拔出长剑,炽光盛放的刹那,一道黑影显露于剑锋之下。
玄色夜行衣在剑气波动之下荡开,黑纱遮挡下看不清面色,腕上护甲抵在颈侧,堪堪挡下惊鸿剑的剑刃。
随即一声轻响之下,护甲断裂两半落入土地。
红鸢垂下手来,索性抬手扯下面纱,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你……”
玉如萧皱皱眉,就见她瞥了一眼萧铎收回的长剑,视线这才落在自己面上,却只是张口道:“连你们也进不去,这里的禁制还真是非同寻常。”
红鸢语调轻飘飘的,说罢便住了嘴。
似乎并不想提及自己如何从地牢离开,又如何来了此地,为何打算潜入其中。
与此同时,森林之内,一汪清渠被灵力屏障包裹,朵朵莹润洁白的莲花绽放其中,散发着丝丝缕缕清新浅淡的香气。
涂山瑾倚靠在身后藤椅上。膝上躺着两团毛茸茸的狐狸幼崽,毛发皆是如缎面光泽的玫粉色。
这会儿正用自己纤长精致的指甲剥莲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张口似是无意般问了句:“他们真进去了?”
“回尊主,没错。”
身形瘦削的狐族挠了挠头,“他们进入之后,由您出手镇压之地的确安稳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谁……好像爆了点装备出来。”
涂山瑾剥莲子的手一顿。
她抬手将剩下的半颗放回侍从手中的玉碟,就见不远处水渠中生长着的莲花突然晃动两下,平静至极的水面随之泛起层叠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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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卷如流星般再度划过上空,坠落的火星被灵力筑起的屏障阻挡。
所有人站定在脚下由金线隐约隔开的十二道方位,正中央赫然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火团,火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
“这应当是九天十地的第一重境界。”
乔雪儿手中捧出的一册书页都在周遭灼热环境下霎时间自燃,“此地名赤焰九天,应是由无尽火焰构成的领域。”
她看着掌心纸张灼烧殆尽,就连黑灰都未留下。
“如果我猜的不错,尽数吸纳灵火能量,熄灭中央火焰,便足以离开。”
闻松然双手交握着却火重剑的剑柄,红光丝丝缕缕顺着剑身上的红色晶石攀升而上。
“尽数吸纳?”人群中不知是谁传来了一声质疑,“就算火灵根修士不在少数,这可是无尽火域……”
话音未落,就见中央火焰倏地矮了一截。
他猛地噤声。
不少人面面相觑,就见另一道方位为首的君执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红色圆珠捧在掌心。
烈火翻涌着的庞大能量竟顷刻间被吸走大半。
“这是……”
原本因灵根不符而束手无措焦头烂额的苏顿时瞪大了眼睛,“师弟,这是何物?”
“不清楚。”君执默默摇头,“师尊给的。”
“哦……”苏诚恍然大悟,“那不奇怪了。”
掌心火珠随着能量的纳入光泽更甚,却也正是此时,察觉到了一道投射过来的视线。
君执抬眼去看,就见正对面的墨奕刚刚收回目光,神情重新聚集在了自己手中的灵剑上。
剑锋处,是凸起的[黄泉]二字,格外醒目。
火焰翻卷的猎猎声响之下,脚下天幕随着一声轻响崩裂出道道破碎痕迹。
眼前火光褪去,身形下坠间是刺骨寒凉,白芒笼罩视野的刹那,竟生出一种罕见的融洽之感。
冰雪覆盖大地,瑰丽炫彩的冰凌凝结万物,极寒之气牵连着腰侧化作玉带的冰焰长弓随之震颤。
第二重,寒冰十地。
情形似乎比所有人预想之中的乐观些。
从雷霆之域到风暴之眼,再由重力之渊踏入迷雾沼泽,直至第九重生命之森中央的灵苗拔地而起冲破天际,头顶天幕像是顷刻间破碎开来,让周遭一切如同崩塌的通天塔一般溃散在眼前。
体内饱胀的能量使得不少人皮肤之上血管凸起,更有甚者裸露的皮肉上尽是皲裂的纹路,泛着暗色血痕,格外狰狞。
君执盯紧了脚下再度归于的一片虚无。
随即,一道庞大无比的日晷幻影显露面前,标注时间的字迹泛着灿金光泽,投射的阴影却是逆时针飞速流转着。
这便是……时间长河?
能寻回残魂的地方?
他眉心紧拧,却听一侧段之流“嚯”了一声。
此番挪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嘴里还咬着先前从生命之森薅下的一片草叶,侧过头去看了眼长骁手中的册页记载:“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我说这位师兄,别卖关子了。”
洛明坐在地上,后背倚靠着黎渊的肩膀,丹田内过分庞大的能力无从转化,几乎到了紊乱的地步。有气无力道:“有什么听什么吧。”
“好消息是前九重已过,兴许我们不需要全部踏入这最后一重。”
段之流取下嘴里这根翠金的草,“而这幻世晷蕴含的时间法则,一旦进入想要抽身,绝非易事。”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坏的消息。”
杜玖月紧接着开口:“倘若此地存在时间限制,如果有谁没能出来……”
她拖长了音调,“那便是彻底留在过去了。”
气氛蓦地凝重起来。
却在一片死寂中,看见一道身影率先上前。
正是琉言。
原本还算干净整洁的衣物此番带着些烧焦的孔洞,手臂之上是显而易见的灼烧伤痕,此番一言不发的上前,无比迅速的抬手按在其上。
转而,整个人的身影骤然消失。
君执紧随其后,听着耳侧不少人担忧的嘱咐,缓缓抬起的掌心对准了幻世晷的晷针,周遭如同被压缩一般的视角无比熟悉。
身形仿若飘浮于云端,紧随而来的便是强烈的失重感。
他下意识蜷缩起来了身子,却只觉自己坠入一片冰冷湖水之中,凉意灌进衣物,冷到了四肢百骸。
这会儿难得游到湖边爬上岸来,却见周遭日暮低垂,黄昏不甚明朗的光线之下,前方断裂开来的树干之下,赫然倚靠着一道身影。
这人低垂着头,不知是昏迷还是在休息。手臂垂在身侧,而从腰间坠入草地的,赫然是那枚再熟悉不过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