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涵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帝王的爱,如雨露,可以均沾。
只是,总有人会奢望,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
“风大了,”楚若涵策马靠近了些,“娘娘才刚学会骑马,吹久了风,怕是要头疼的。我们回去吧。”
这个台阶给得恰到好处。
苏晚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紧:“好,回去吧。”
她调转马头,来时的新奇与雀跃荡然无存,只剩下沉默。
回去的路,仿佛比来时要漫长许多。
而此刻,山林深处。
顾君泽屏住呼吸,静静地伏在一处灌木之后。
不远处,那只狡猾的银狐正探头探脑地从一处石缝中钻出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顾君泽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它完全放松警惕,走到一片空地上。
就是现在。
他没有丝毫犹豫,弓开满月,羽箭无声地飞出。
银狐应声而倒,雪白的皮毛上,只留下一个微不可见的血点。
他走上前,拾起自己的猎物,小心地拂去上面的尘土。
皮毛光亮,厚实温软。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寒冷的冬日里,楚若涵将这个做成的手捂捧在手心,苍白的手指终于染上暖意。
顾君泽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无比真实的笑意。
苏晚和楚若涵回到营地时,脸上的表情与离开时已截然不同。
来时的兴奋雀跃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或者说,是压抑。
楚若涵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侍立的内侍,目光落在苏晚身上。
苏晚由宫女搀扶着下马,动作带着一丝僵硬,那身湖蓝色的骑装在阳光下依然亮丽,却似乎无法映照出她内心的光彩。
“娘娘,看开些吧。”楚若涵劝慰道。
苏晚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仿佛被这广阔的天地衬托得更加孤寂。
楚若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后,心中轻叹一声。
帝王之家,从来就没有寻常夫妻的情深意重,即便有,也总是掺杂着太多的权衡与顾虑。
赵允慈能力排众议,将苏晚扶上后位,已实属不易。
可从来没有人问过,苏晚愿不愿意当这个皇后,愿不愿意困在宫中,愿不愿意与别人分享丈夫?
还要装的大度。
不比那些世家贵族培养的姑娘,一个民女,登上后位,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轩哥儿和小清辰正在帐前玩耍,看到她回来,立刻欢呼着扑了过来。
“娘!”
“呀呀!”
孩子们纯真无邪的笑脸,瞬间驱散了方才弥漫在心头的那一丝沉重。
楚若涵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亲了亲他们的小脸。
“玩得开心吗?”她柔声问。
“开心!”轩哥儿用力点头,手里还抓着一根小木棍,上面挂着几片叶子,像是他的战利品。
小清辰则只是咿呀着,小手抓着她的头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楚若涵抱着孩子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想要的,不过是这份简单而真实的幸福。
这时,顾君泽骑着马缓缓走了过来。他身上带着微薄的尘土,眼神却格外明亮。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卫,径直走到楚若涵身边。
“玩累了吗?”他看着抱着孩子的妻子,眼中满是温柔。
“不累,”楚若涵笑着摇头,“孩子们玩得正高兴。”
顾君泽伸手,自然地接过小清辰,将她抱在怀里颠了颠。
小丫头认得爹爹,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去抓他的胡茬。
“看我猎到了什么。”
顾君泽笑着从小清辰手里解救出自己的下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只被他精心包裹起来的银狐。
雪白的皮毛,柔软顺滑,没有丝毫破损。
“银狐!”楚若涵惊讶地低呼一声,随即看向他,“你特意去寻的?”
顾君泽只是淡淡一笑:“知道你怕冷,这皮子做成手捂,冬天正好用。”
他将银狐递给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好生处理了,将皮子硝制出来。”
“是,国公爷。”下人躬身应下。
轩哥儿好奇地看着那只死去的银狐,又看看自家爹爹,眼中带着一丝崇拜:“爹爹好厉害!”
顾君泽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带着鼓励:“等轩哥长大了,也能像爹爹一样厉害。”
轩哥儿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不远处的律哥儿,此时正和顾三老爷站在一起。
顾三老爷脸上堆满了笑意,正与几位相熟的同僚说着话。
言语间总是不经意地提起律哥儿今日在陛下跟前的表现。
“……陛下亲口夸赞,说律哥儿文武双全,将来必成大器啊!”顾三老爷说着,抚着胡须,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恭喜顾三爷,令孙当真是少年英才!”旁人纷纷奉承。
律哥儿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礼貌地向那些恭维他的人点头致意,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他知道,今日的一切,不过是顾君泽为他铺的路。
陛下对他的赏识,有他自身努力的结果。
但更重要的,是镇国公府这块招牌,以及顾君泽那句“师从影青”。
他抬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不远处正抱着小清辰逗弄的顾君泽,以及站在他身边的楚若涵和轩哥儿。
那才是他真正应该依靠和守护的人。
顾三老爷还在与人寒暄,全然不知律哥儿心中所想。
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仿佛自己已经看到了顾家三房光耀门楣的那一天。
“律哥儿,过来!”顾三老爷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律哥儿的思绪。
律哥儿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顾三老爷指着一位穿着绯色官袍的官员,介绍道:“这是你王伯父,在户部任职,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明之处,可以多向你王伯父请教。”
律哥儿恭敬地行礼:“律哥儿见过王伯父。”
“好孩子,好孩子!”那位王大人连连点头,眼中带着审视与赞许,“今日陛下面前一展英姿,前途不可限量啊!”
律哥儿再次道谢,心中却涌起一股淡淡的厌烦。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对话,他已经听得太多。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到营帐里,安静地看一会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