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擦着颈侧划过的瞬间,郑灵萱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能清晰感觉到刀锋带起的风割得皮肤生疼,像被淬了冰的细针密密麻麻扎过——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被另一个\"自己\"用武侠世界的招式攻击。
\"当!\"
她反手一掌拍在苏九腕骨,内力顺着归墟玉坠的热流涌出来。
这一掌她用了三分力,足够震断普通武者的手骨。
可苏九的手腕只是歪了个诡异的角度,短刃\"当啷\"落地,却在下一秒\"咔\"地弹回原位,骨骼复位的声响像竹片崩断。
\"她不是人类。\"赵无极的手还扣在她腕上,掌心烫得惊人,老人的赤焰眼映得墙面一片猩红,\"是'影子人',专门用来猎杀跨界者的工具。\"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后窗玻璃突然爆裂。
郑灵萱本能地拽着赵无极往旁边闪,碎玻璃擦着她耳尖飞溅。
六个穿黑色战术服的男人从窗口翻进来,战术靴碾过地上的檀木佛珠,发出细碎的脆响。
为首的男人戴着银框眼镜,枪套别在腰间,正是之前在归墟夹层里见过的韩墨。
\"请别反抗。\"韩墨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玉石,他抬手示意手下收枪,却没放下自己的配枪,\"我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想做什么。
但你的归来,已经打破了两个世界的平衡。\"
郑灵萱的指甲掐进掌心。
归墟玉坠的热度顺着血管往四肢窜,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穿越到第七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被\"局外人\"叫破身份。
\"你们是谁?\"她故意冷笑,眼角余光瞥见苏九正弯腰捡短刃。
那女人的手指关节扭曲着,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捡起刀时甚至没看她,目光始终锁在玉坠上。
\"守门人。\"韩墨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职责是防止归墟之力渗透现实。\"他转头看向苏九,\"她是我们的实验品之一,为了测试跨界者的反应机制。\"
\"测试?\"郑灵萱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刺,\"所以让另一个我拿着血月刃来杀我,就是测试?\"
苏九的刀尖突然颤了颤。
这次郑灵萱看清了——那刀刃表面浮着一层暗纹,和她在第二个世界里见过的刘媚娘的刀完全不同,倒像是用某种生物的骨骼磨成的。
\"影子人没有自主意识。\"韩墨的声音依然平静,\"她的记忆、招式,都是从你各个世界的经历里提取的。
包括这把刀——\"他抬下巴指了指苏九的短刃,\"是用你在第三个世界里杀死的胡媚娘的尾骨淬毒锻造的。\"
郑灵萱的胃突然抽痛。
她想起胡媚娘被神兽火焰烧成灰烬前,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原来那些被她击败的反派,连骨头都成了猎杀她的工具。
\"你们跟踪我多久了?\"她盯着韩墨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微表情里找出破绽。
\"从你第一次穿越开始。\"韩墨说,\"每个跨界者都会在归墟里留下痕迹,我们只是......\"
\"够了。\"苏九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比之前更冷,像冰锥扎进耳膜,\"任务是杀她,不是闲聊。\"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模糊。
郑灵萱瞳孔骤缩——这是她在第五个世界里学过的\"幻影步\",只有达到一流高手境界才能施展。
可苏九明明连呼吸都没有,怎么会?
\"小心!\"赵无极突然拽着她往旁边扑。
短刃擦着她左肩划过,布料被割开三寸长的口子,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郑灵萱反手抓住苏九的手腕,这次她用了七分力,归墟之力在掌心凝成淡金色的光。
可苏九的皮肤像浸了水的牛皮,滑不溜手,她的手指刚扣住对方脉搏,就感觉触到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那根本不是血肉,是某种半透明的胶质。
\"她的本体在镜湖宫的实验室。\"韩墨突然说,\"现在这个只是投影。\"
郑灵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李青萝说过的话:\"镜湖宫的推演显示,你这次回来会遇到镜中杀局。\"原来所谓的\"镜中\",指的是这些影子人?
苏九的短刃再次刺来。
这次郑灵萱没躲,她侧身用左臂硬接,同时右手成爪直取对方咽喉。
归墟玉坠烫得几乎要融化,她能听见神兽在另一个世界的嘶吼,那声音像一根绳子,从她心口直拽到玉坠。
\"咔\"的一声。
苏九的咽喉被她掐住,可触感依然是那种滑腻的胶质。
她正想加力,突然看见对方眼底的暗红光芒暴涨,接着——
\"叮。\"
耳麦里突然响起电流杂音。
郑灵萱下意识摸向耳后,那里藏着李青萝给她的微型通讯器。
\"小心!\"李青萝的声音带着紧迫的颤音,\"他们在用'镜面阵'......\"
话音戛然而止。
苏九的短刃已经抵住她的锁骨。
郑灵萱能感觉到刀尖刺破皮肤的痛,却在这时突然笑了——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归墟玉坠的光猛地炸开。
李青萝的声音像一根钢针刺破耳膜时,郑灵萱正盯着苏九眼底翻涌的暗红光芒。
那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得像是直接炸在她太阳穴里:“小心!他们在用‘镜面阵’困住你的意识!”
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炸起。
下意识回头的刹那,瞳孔里的景象彻底扭曲了——原本逼仄的老式民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延伸的银白空间,每一面都是打磨得能照见毛孔的镜子。
刚才的短刃相搏、韩墨的战术小队、甚至赵无极烧得发红的掌心,全都在镜中被复制成千百个重影。
她抬手动了动手指,最近的那面镜子里,“她”的动作却迟了半拍,指尖的血珠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扯住。
“这是……意识囚笼?”郑灵萱的牙齿磕出轻响。
归墟玉坠贴在胸口,热度突然变成灼烧般的疼,神兽的嘶吼声在她脑海里炸开,“他们用镜子困住我的感官,让我分不清现实和投影——”
“灵萱!”赵无极的吼声响在左侧,镜中却有七个老人同时张嘴,“别信眼睛!用你的内力探!”
她猛地闭眼。
江湖人最原始的直觉涌上来:左边三米有灼热的气浪(是赵无极的天火诀),右后方五步有腐臭的胶质气息(是苏九的本体投影),正前方……正前方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痕,像被指甲划开的镜面。
“撕!”郑灵萱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喉咙。
她指尖蘸血,在虚空画出归墟世界的破妄符——那是她在第四个世界跟隐世老道学的,专门用来破解幻境。
血珠刚触到镜面,银白空间便发出玻璃碎裂的尖啸,裂痕瞬间蔓延成蛛网。
“快走!”赵无极的手掌突然按在她后背,赤焰眼的红光几乎要烧穿瞳孔。
他的袖口已经窜起火苗,是“天火诀”引动的地火,“我拖住这些影子!再晚镜湖宫的阵眼就要闭合了!”
郑灵萱转头的瞬间,看见镜中千百个赵无极同时抬手结印,火舌裹着他的衣角腾起。
老人脸上的皱纹被火光映得发亮,却笑得像当年在山门前给她递糖葫芦的老丈:“傻丫头,我活了八十岁,早该给小辈腾地方了……”
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郑灵萱咬着牙转身,朝着那道裂痕狂奔。
镜中“她”的倒影追在身后,动作却越来越慢,直到“咔”的一声,整个镜面空间碎成星屑。
坠落感来得毫无征兆。
等她的脚尖重新触到地面时,入眼的是一片苍黄荒野。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远处有枯死的胡杨像骨茬般刺向天空。
而她正对面,站着另一个“郑灵萱”——不,是未来的她。
那女人穿着墨色劲装,腰间悬着和归墟玉坠相似却更暗沉的玉佩。
她的眉眼和现在的郑灵萱分毫不差,只是眼底没有温度,像两潭结了冰的深湖:“你还不明白吗?”她的声音像淬了霜的刀刃,“这个世界不需要真正的英雄,只需要秩序。守门人、镜湖宫、甚至归墟,都是维持平衡的棋子。”
未来郑灵萱抬手,掌心的玉佩泛起幽蓝光芒:“跟我来,完成最后一战。等你站在规则顶端,就不会再被这些蝼蚁算计。”
沙粒钻进郑灵萱的衣领。
她望着那枚玉佩,突然想起在第三个世界,被她亲手埋葬的顾修然——那时他说“我要做你的底气,不是你的枷锁”;想起李长风在暴雨里替她挡刀时,血滴在青石板上开出的花;想起林婉儿为她熬药时,被药罐烫红的指尖。
“秩序?”她轻声重复,喉咙突然发紧,“他们用我杀的人骨头铸刀,用我爱的人眼泪当筹码,这也配叫秩序?”
未来郑灵萱的瞳孔微微收缩。
郑灵萱的手已经按上腰间的匕首——那是顾修然在第一个世界亲手为她锻造的,刀鞘上还刻着半朵未开的梅。
她抽刀的动作快如闪电,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响混着风沙,精准刺进未来自己的心口。
“你疯了?”未来郑灵萱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
“我清醒得很。”郑灵萱咬着牙,另一只手抓住对方手腕,“真正的英雄,从来不是站在规则顶端的人……”
两把匕首同时没入彼此胸膛的瞬间,鲜血溅在黄沙上,开出两朵妖异的花。
未来郑灵萱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后悔。”郑灵萱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荒野、枯杨、血痕,都像浸在水里的画。
她最后看见的,是归墟玉坠从颈间滑落,坠子上的纹路突然亮起金光,像神兽睁开了眼睛。
意识沉入黑暗前,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手背。
是血。
不是她的,也不是未来自己的。
郑灵萱醒来时,鼻腔里满是焦糊味。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碎石。
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磨盘,勉强睁开条缝,只见断墙残瓦间,有半截烧黑的房梁正悬在头顶,随时可能砸下来。
“这是……”她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哪里?”
风突然卷起一片碎布,飘到她眼前。
那是半块墨色劲装,上面绣着归墟世界特有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