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明远哆哆嗦嗦地拨通电话,响了十几声才被接起。博源拿过听筒,听见那边传来麻将牌的碰撞声,沉声说到:“张主任,到青藤中学来,现在,立刻过来。”他没给对方废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喘着气冲进会议室,袖口还沾着油渍。后勤主任张涛刚想解释,就被博源甩过来的检测报告砸在脸上:“说说吧,你表弟的菜摊怎么拿到学校供货资格的?那批过期食材为什么要换给普通班?”
张涛的眼神在汪建军和轴明远之间转了圈,最终扑通一声跪下:“我错了!是轴校长让我搞的特殊采购!他说重点班的孩子金贵,食材必须用进口的,普通班……普通班就对付着用……”
轴明远猛地站起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去年教师节您在酒桌上说的!”张涛哭喊着,“您还说普通班的家长都是农民工,不懂什么食品安全!这批菜是我表弟从批发市场收的临期品,本来想偷偷混在午餐里处理掉,谁知道那几个学生……”
博源的目光扫过争吵的两人,场景洞察矩阵突然弹出新的识别结果——当张涛提到“农民工家长”时,轴明远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面板上立刻跳出:【三类学渣:c.学业行,然而品行渣】。原来这个看似儒雅的校长,骨子里藏着如此根深蒂固的阶层偏见。
“够了。”博源的声音打断了闹剧,“李姐,联系市场监管局,查张涛的采购渠道,还有他表弟的摊位。另外,调取学校近三年的财务账册,重点查食材采购的差价。”
他转向还在和家长们拉扯的汪建军:“汪局,您儿子和另外两个学生,现在需要跟我们去做笔录。至于您刚才说的‘澄清误会’,等警方调查结果出来,自然会给公众一个交代。”
汪建军脸色铁青,却在摄像机再次对准他时,不得不挤出难看的笑容:“配合,我们一定配合调查。”但博源清晰地听见他心里的盘算:【……先让儿子咬死是恶作剧……找个律师……最多赔钱……】
医务室里,汪浩三人正被两个警察看着做笔录。博源推门进去时,正听见柳余在抱怨:“都说了是开玩笑,谁知道他们身体这么差。”他的校服袖口沾着干涸的血迹,大概是刚才打架时蹭到的。
博源拉过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没看笔录本,只是盯着汪浩的眼睛:“你知道林晓现在要换肾吗?”
汪浩的笔顿了一下,嘴角撇出嘲讽:“换就换呗,她爸妈不是挺能闹吗?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如果换肾需要亲属配型,而你恰好配型成功呢?”博源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玻璃上。
汪浩的脸色第一次变了,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凭什么?我凭什么给她捐肾?”他的心声像炸了锅:【……那种穷酸丫头也配用我的肾?……爸肯定不会同意……】
博源没回答,转而看向章超:“你当时为什么要提议换食材?”他动用读心术,捕捉到对方脑海里模糊的画面——上周体育课,章超被普通班的一个男生撞了下,对方道歉时,他听见汪浩骂了句“乡巴佬”。
章超梗着脖子:“谁让他们班的人总挡路!”
“挡路?”博源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那是林晓的作文获奖证书,旁边放着她的三好学生奖状,“她连续两年拿了市级公益活动标兵,上周还在帮社区老人做核酸登记,她挡了谁的路?”
章超的脸涨得通红,却嘴硬:“装好人谁不会?”
最后是柳余,他一直低着头抠指甲,像是事不关己。博源看着他:“你爸是教育局的科员,对吧?他昨天给你发微信,让你咬死是意外,对吗?”
柳余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博源能看见他心里的慌乱:【……我爸怎么会说出去……他是不是不管我了……】
“你们觉得自己很厉害,”博源缓缓站起身,“能用恶作剧掌控别人的生活,能用家庭背景摆平所有麻烦。但你们不知道,有些东西是钱和权力摆不平的。”他指着窗外操场边的香樟树,“树的根在土里盘结,看起来互不相干,其实早就连在一起了。你们砍断了普通班的根,以为自己能长得更高,最后只会一起倒掉。”
三个少年沉默了,脸上的桀骜渐渐被茫然取代。博源知道,这些话未必能立刻改变什么,但至少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怀疑自己信奉的那套规则,是不是真的无懈可击。
下午三点,纪委的人到了。他们直接带走了汪建军和张涛,轴明远被暂停职务接受调查。家长们在会议室里签了调解协议,医疗费用和后续赔偿都有了明确说法。李姐拿着最新的医院消息进来时,眼眶红红的:“林晓的情况暂时稳定了,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是一位匿名捐献者。”
博源松了口气,走到教学楼的走廊里,夕阳正透过窗户斜切进来,在地面拼出长长的光带。重点班的教室里,几个学生正收拾东西,他们的校服依旧整洁,却没了往日的傲气。普通班的门口,贴着张临时通知,写着“停课一周,补课安排另行通知”。
博源的目光落在公告栏上的学校简介,“精英摇篮”四个字被夕阳照得有些刺眼。他想起汪浩眼里的轻蔑,想起轴明远藏在儒雅下的偏见,想起林晓作文里写的那句“星光不分高低”。
场景洞察矩阵突然震动,新的功能提示闪烁起来:【检测到深层教育矛盾,是否消耗新能量值,启用“规则溯源”功能,探查青藤中学分班制度的历史成因?】
博源毫不犹豫地点了“是”。大量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十年前青藤中学为了争取私立学校资质,刻意打造重点班吸引生源;五年前教育局将升学率与经费挂钩,导致普通班资源被持续压缩;甚至还有三年前,一位普通班教师因为抗议分班不公被调去看仓库……
原来这道裂痕早已存在,而那三个少年的“渣行为”,不过是根系腐烂后结出的恶果。
手机响起,是总组长的电话:“小博,干得不错。不过还有个事,刚才接到举报,说另外两所私立中学也有类似的食材问题,可能……”
博源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握紧了手机。他知道,斩断一根链条远远不够,那些盘根错节的根系,需要更彻底的清理。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教导主任抱着一摞作业本经过,他看见博源时愣了一下,突然低声说:“博组长,其实……重点班的孩子也挺可怜的,他们每天要学到凌晨,王浩上次体检,查出了胃出血……”
博源看着他,读心术捕捉到对方复杂的思绪:【……都是被这制度逼的……谁不想好好教书……】。他忽然明白,这场仗里,或许没有绝对的赢家,只有需要被改变的规则。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亮起。博源转身走向楼梯,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他知道,明天又会是新的硬仗,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很平静——就像凌晨练太极时守住的那口丹田气,无论风浪多大,总能找到稳稳扎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