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沪森耳后汗毛骤立,多年特工训练的本能让他条件反射般向前俯冲。粗粝的茅草刮擦过脸颊,他反手扣住西冈手腕的瞬间,听见对方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 “咔嗒” 声。两人在霉味刺鼻的地面翻滚缠斗,西冈像头濒死的野兽,指甲在周沪森脖颈抓出三道血痕。
“极东会的走狗!” 西冈嘶吼着,唾沫星子喷在周沪森脸上,“土田给了你多少钱?” 他眼中布满血丝,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救命恩人,而是催命阎罗。
周沪森膝盖抵住对方胸口,指节攥着匕首柄。当他看清西冈眼底疯狂的绝望时,突然泄了气。他猛地甩开西冈,匕首 “哐当” 砸在土墙边,溅起细碎的墙灰。
“疯子。” 周沪森抹了把流血的脖颈,转身时踩碎了半块瓦片。夜风卷着枯叶扑进破窗,他的背影在门框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像是给这间茅草屋钉上最后一根棺材钉。
马蹄声由近及远,碾碎了郊外的寂静。西冈趴在满地干草中剧烈喘息,他想起妹妹蜷在阁楼上的模样,想起土田阴鸷的笑脸 —— 得罪极东会的人,从来活不过三天。
沾满草屑的手掌慢慢摸向匕首,刀锋贴着小腹缓缓推进。当冰凉的金属刺穿皮肤时,西冈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溢出嘴角,在寂静的夜里惊飞了屋檐下的夜枭。
周沪森回到家时,巷子里的路灯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动作利落地卸掉马车厢,两匹汗津津的马喷着响鼻,似乎还未从紧张的逃亡中缓过神来。他牵着马走进幽暗的马厩,干草的气息混着马匹的温热扑面而来。周沪森一边给马添草料、倒水,一边思索着西冈透露的情报,眉头始终紧紧皱着。
换好一身干净衣服,周沪森转身走出木栅门。木栅门发出 “吱呀” 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小春日丽正倚在自家居酒屋门口,笑盈盈地迎着周沪森说:“三岛君,你刚刚回来,又要出去呀?” 声音娇柔,却又带着几分调侃。
“家里没吃的了,出去买一点。” 话一说出口,周沪森就后悔了!他暗骂自己失言,明明心中有更重要的事,却因慌乱随口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家里没吃的?我这儿有啊!来,进来喝两杯?” 小春日丽眼波流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朝他招了招手。
“我怕你先生揍我。” 周沪森连忙回应,眼神有些闪躲,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我保证不会揍你,我只杀你!” 周沪森话未落音,小春日丽的丈夫小春显荣就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身着宽大黑色和服,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笑容里却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小春君,你可要看清楚了,是你家太太天天骚扰我的,可怪不得我。” 周沪森生怕再生事端,像落荒而逃般,慌忙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脚步急促得差点乱了节奏。
“胆小鬼!” 小春日丽清脆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戏谑,又似乎藏着一丝遗憾。
周沪森快步走到小春日丽目力不及的地方,回头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松了口气。他抬手叫了辆车,上车后急促地对车夫说:“隅田居酒屋,快!”
此时,东京广播电台新闻部内,田山木原身体往后一仰,举起双手使劲伸了个懒腰,脖颈关节发出 “咔咔” 声响,然后坐直身体,喃喃说道:“还有五分钟,下班啦!” 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期待。
“下吧下吧,小野十香已经等你等不及了呢!” 小泽晴子转着手中的红钢笔,眼尾笑意盈盈,调侃的话语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轻松了几分。
“我不认识什么小野十香。” 田山木原突然冷下脸,手指烦躁地叩击了一下桌面,木质台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怎么,掰了?” 斋藤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眼神里透着八卦的好奇。
“我发现她是被人派来监视我的。” 田山木原压低声音,警惕地瞥了眼办公室角落,仿佛那里藏着窃听器。
这话让正在整理稿件的刘简之一怔。小野十香天天打听新闻部的事,这个细节像根刺扎进他心里,让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监视你?田山君,你太高估自己了吧?谁会派一个大美女去监视你呀?” 吉泽靠在文件柜旁,嗤笑着吹了个口哨,金属柜门被他撞得哐当作响。
“不信拉倒!她总是天天跟我打听我们新闻部的事。” 田山木原涨红着脸,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那有什么呀,好奇呗!” 小泽晴子咬着笔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可不是好奇这么简单。” 田山木原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狠狠点燃,烟雾在头顶缭绕不散,“总之,我已经不理他了。”
“我可不信。” 斋藤推了推眼镜,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就在这时,“叮铃铃……” 挂在墙上的老式转盘电话突然炸响,尖锐的铃声惊得众人一颤。
“田山君,接电话!” 小泽晴子指着电话喊道,秀发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田山木原不耐烦地走过去,粗暴地取下电话听筒:“什么事?”
“我要报料!”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带着明显的颤抖。
“怎么称呼你?”
“我叫田山宏文。”
“原来是我们田山家族的人。” 田山木原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你说什么?” 对方的声音陡然拔高。
“没什么。你要报什么料?” 田山木原翻了个白眼,抓起便签本。
“我们这儿发现一具男尸。”
“男尸?” 田山木原的笔悬在半空,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是被刀刺死的,满地都是血!” 电话里的声音含着恐惧。
“告诉我现场地址。” 田山木原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快速记录着地址。然后起身对刘简之说,“佐藤主任,你看,谁去跑一趟?” 目光扫过办公室众人。
“我去吧!” 斋藤主动站出来,抓起相机包,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你等一等,我问一下东京警察局,看他们有没有接到报案。” 刘简之眉头紧锁,伸手去拿电话。听筒刚贴到耳边,就听见忙音,他刚放下电话筒,电话又突兀地响起来。
“喂!” 一直沉默的美由纪突然伸手接起电话,涂着紫色甲油的手指捏着听筒。
“请让佐藤君听电话。” 电话里传来高桥圭夫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美由纪将电话筒递到刘简之面前,眼尾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高桥,找你!”
“你好,高桥君!” 刘简之接过电话,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美由纪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眉间布满的褶皱越来越深。
“我刚接到报案,一个跟中国特工案有关的人,被人杀了。” 高桥圭夫的声音像冰碴子。刘简之一惊,不明白被杀之人跟中国特工案有什么关系。
“是在东郊市川被杀死的人吗?” 刘简之余光瞥见美由纪突然凑近的身影。
“你怎么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文件翻动的沙沙声。
“我们刚刚接到一个听众报料。” 刘简之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是吗?有没有兴趣去采访一下?”
“斋藤记者已经在采访的路上了。”刘简之一边说,一边示意斋藤出发。
“好吧。我们稍后再聊。” 高桥圭夫挂断电话的瞬间,刘简之仿佛能听见对方那边 “啪” 地合上文件夹的声音。
斋藤朝众人挥了挥手,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你怎么不亲自去?好跟高桥中佐亲密亲密。” 美由纪突然开口,语气酸得能拧出柠檬汁。
“什么意思啊?” 刘简之猛地转身,领带随着动作甩到胸前。
“我都怀疑你跟高桥在搞同性恋。” 美由纪仰起头,眼神挑衅地直视他。
小泽晴子偷笑着低下头,却不敢笑出声音来。
“美由纪小姐,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别当记者,去写小说,就写电台男记者恋上日军中佐,午夜开个小说连读节目,说不定也能大火。” 刘简之扯了扯领带,露出无奈的笑。
“别以为我不敢写。” 美由纪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粉饼盒补妆,镜子里映出她审视的目光。
“到点了,都回家休息去吧。” 刘简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好指向六点。记者们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消失,办公室里只剩下刘简之和美由纪。
“晚上你干什么?” 美由纪转着椅子,黑色裙摆划出优雅的弧线。
“回家。你呢?” 刘简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动作看似随意。
“回家。”
“很久没一起喝咖啡了。改天我请你喝咖啡。” 刘简之突然抬头,露出温和的笑。
“真的吗?” 美由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
“明天吧。如果没有特别的事。”
“你说的特别的事,是什么意思啊?”
“出了大新闻。”
“出了大新闻,还是制造大新闻?” 美由纪突然逼近,香水味裹挟着质问扑面而来,她盯着刘简之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穿。
美由纪的意思很明显,她在暗示,她似乎知道了刘简之的身份。
“我们要讲职业道德,不能造一个大新闻,欺骗信任我们的观众。” 刘简之后退半步,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真狡猾!美由纪看着刘简之离开的背影,心里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