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万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竟然连儿子生病住院都不亲自守着?
什么事能比这个还重要?
她心里涌起一丝不解,甚至隐隐有些替万雁鸣委屈。
大姨一看气氛不对,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石榴的肩膀,脸上堆着笑:
“石榴啊,你放心!你姐的服装店那边,一个人顶一阵儿没问题的!等过两天,大姨带着我那帮老姐妹都去你姐店里捧场!保证给你们介绍大客户,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大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榴连忙解释,她只是觉得这要求有点……奇怪。
“好孩子,知道你不是图这个!”
大姨打断她,语气更软和了些,带着点恳求,
“就帮帮忙,啊?小鸣他……最听你的话了。”
看着万母殷切又带着疲惫的眼神,再看看大姨恳求的姿态,石榴默默地点了下头。
见石榴答应了,万雁鸣眼底瞬间亮起光,嘴角忍不住上扬。
看来自己又能和石榴待一起了,而且还是母亲和大姨的主意。
这时护士过来准备输液,万母赶紧过去帮忙,大姨则拉着石榴,走到了病房门口相对安静的地方。
“石榴啊,”
大姨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着一丝沉重,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当妈的、当姨的,光顾着赚钱,连孩子生病都不管了?”
石榴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
“生意再忙,有小鸣关紧吗?”
大姨叹了口气,声音更低,
“其实……是我妈,也就是小鸣的外婆,这次病得很重,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所以我妹妹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当然,她也是真担心小鸣……”
石榴心头一凛,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外婆病危……难怪万母如此行色匆匆,却又无法停留。
“唉,事情都赶一块儿了!”
大姨眉头紧锁,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沉重,
“小鸣年轻,底子好,这病只要好好养着,问题不大。可老人那边……现在是一刻也离不了人,万一……唉!”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沉甸甸地压在石榴心上。
“本来想着小鸣今天能出院,赶紧带他去见外婆最后一面……谁知道又发烧了。这事……先别跟他说,”
大姨语气恳切,
“他从小是他外婆带大的,知道了肯定不管不顾要往家跑,这还发着烧呢……等等看情况再说吧。”
大姨再次看向石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托付和疲惫:
“石榴,你现在啊,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了。帮我们照顾好小鸣,让他安心养病。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就听你的话。”
石榴看着大姨眼中交织的焦虑、恳求和深藏的悲伤,又想到病房里那个还懵然不知、只知依赖着自己的万雁鸣,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您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缴足了住院押金,万母和大姨便匆匆离开了,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带着一种被无形重担压着的急促。
万雁鸣的心思全在石榴身上,加上刚吃了退烧药有些昏沉,一时竟没察觉母亲和大姨离去时那不同寻常的凝重。
他躺在床上,石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人之间隔着输液架。透明的液体顺着细长的管子,一滴、一滴,缓慢而规律地坠入滴壶,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病房里只剩下这单调的滴答声和他们彼此的呼吸。
“石榴,”
万雁鸣侧过头,目光温软地落在她脸上,声音因为发烧带着点沙哑,
“你发现没,我妈和我大姨……都特别喜欢你。”
“是吗?”
石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随着那滴落的液体移动,思绪还缠绕在刚才听到的消息上。
“肯定是啊,”
万雁鸣语气笃定,
“你这么好。其实我妈她……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他试图宽慰她,也像是说服自己。
石榴轻轻摇了摇头,将目光从输液管上移开,落在他烧得微红的脸上,声音很轻:
“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也陪不了你几天的。”
万雁鸣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什么意思?”
“等分数出来,录取结果基本就定了。”
石榴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疏离感,
“我报的志愿比较保守,应该没问题。所以……我可能会提前去广州那边看看。”
万雁鸣沉默了几秒,随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哦,行啊。到时候我送你去,正好……我也去看看我爸。”
他刻意强调了后半句,像是在找一个合理的、能陪在她身边的理由。
提到“爸爸”,石榴心里一动,想到了万雁鸣那病危的外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万父真的不回来吗?
她试探着问:“对了,你爸……这次不回来吗?”
万雁鸣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他垂下眼睫,盯着白色的被面:语气里带着一丝涩然,
“他……忙着挣钱的吧。”。
“你这次生病……他知道吗?”
石榴放柔了声音,“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算了,”万雁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我这点小病……就别惊动他了。”
提到父亲,他周身的气息都低落下来,像蒙上了一层灰。
石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她听安子提过一些万家父母闹离婚的事。
也许……这次生病是个契机?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我听安子……说起过一点你家的事。其实我爸妈也经常吵架的……”
“石榴,”万雁鸣打断她,抬起眼,那眼神里有疲惫,也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通透,
“你不用安慰我。他们的事……我早就看开了。离也好,合也罢,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只要……我妈以后能过得开心点,就行。”
他说的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掩不住的失落和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