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弗寒醒来时,温嘉月还睡着。
他亲了下她的脸,被她蹙眉挥开。
“真是脾气大,”沈弗寒低笑着握住她的手腕,“阿月,我走了。”
“走就走嘛,”温嘉月嘟囔道,“我又不走。”
她翻身继续睡,过了半个时辰便被吵醒了。
“娘亲,娘亲。”
稚嫩的童声唤着她,手臂也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推来推去的,温嘉月被迫睁开眼睛。
便见三个小姑娘排排站着,出现在她床边,一旁站着如意。
立秋和小满赶紧行礼,满脸都是紧张之色。
如意解释道:“夫人恕罪,小姐想让您带她去划船,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湖面上都结冰了,小姐却不相信,非要进来,扰您清净了。”
“无妨的,”温嘉月坐起身,将女儿抱到床榻上,“你先带她们出去吧。”
“娘亲,船,”昭昭撒娇道,“去嘛。”
温嘉月捏捏她的小肉脸,无奈道:“昭昭,现在不能坐船,太冷了。”
昭昭噘起嘴巴,一脸的不相信。
“觉得娘亲骗你?”温嘉月只好说道,“一会儿娘亲带你去看看。”
昭昭这才笑起来,催促娘亲穿衣裳。
两刻钟后,母女俩便去湖边转了一圈。
昭昭呆呆地看着结了冰的湖面,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下相信娘亲的话了吧?”温嘉月笑道,“再过三个月,娘亲就陪你划船。”
昭昭不知道三个月是多久,鼓着脸往湖里走。
奶娘和丫鬟们连忙上前护着。
昭昭却不像她们想的那样冲动,而是先谨慎地迈出一只脚,在冰面上踩了踩,小脸严肃极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这副小模样,真是随了沈弗寒。
昭昭在湖边玩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而萧府里,沈弗念刚睁开眼睛。
她浑身酸软地翻了个身,便见一个男人朝着她笑。
她吓了一跳,一巴掌差点挥上去,这才发现原来是萧溯夜。
再一想,他们俩已经成亲了。
沈弗念定了定神,瞪他一眼:“看什么看,第一次见我啊?”
成亲第一日,她必须拿出气势来,震慑住他。
萧溯夜点点头,煞有介事道:“睡醒的念念,倒是第一次见。”
“少废话,”沈弗念掩饰着略有些激烈的心跳,“我要起了。”
“先等等。”萧溯夜坐起身。
沈弗念差点被迷了眼,他这几个月是不是又锻炼了,怎么感觉比以前健壮了不少?
这宽肩,这背肌,这窄腰,这……
他忽然转过脸,沈弗念猛然回神,将口水咽下去。
萧溯夜勾了下唇,这才将酒瓶拿给她看。
“哪来的?”
沈弗念瞄了一眼,随口道:“温若欢的,就是我大嫂的妹妹,你没喝吧?”
“没有,”萧溯夜看看四周,以防万一,先捂住了她的嘴,这才继续道,“这里面掺了绝子散,你知不知道?”
沈弗念瞪大眼睛,拉开他的手,气愤道:“我不知道,这个温……唔唔!”
萧溯夜再次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些,别被人听见了。”
沈弗念愤怒地点头,已经盘算出前因后果了。
她压低声音道:“她想害大嫂!这酒就是想给大嫂喝的!我就知道温若欢不安好心,她喜欢我大哥,她就是想让我大嫂生不出孩子,然后趁机上位!”
萧溯夜“嘶”了一声:“还有这回事?”
“我这就告诉我大哥去,”说着沈弗念便要下床,“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萧溯夜连忙拉住她:“不能去,此事谁都别说,大哥肯定知晓,你去了反而是添乱。别忘了,外面还有位汪嬷嬷。”
沈弗念顿时一激灵,脑海中闪过许多事,长公主赐婚、汪嬷嬷严防死守……
她惊得捂住嘴,颤声道:“你的意思是,长公主和温若欢联手……”
“别怕,”萧溯夜轻声道,“大哥一定有计划,等后日回门,我仔细问问。”
齐国公府。
裴怀谨正独自对弈,他琢磨着好几日未动过的残局,许久也没有落下一子。
稍顷,有人敲门。
裴怀谨温声道:“进来。”
一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恭敬跪下。
“主子,沈家侍卫已经查到您的身份,正快马加鞭地赶回长安,约莫十日便能回京了。”
裴怀谨的视线依然盯着棋局,赞许道:“沈大人真是有本事,比我预料的要快上许多。”
蒙面人问:“主子,要不要让属下将他们解决掉?”
“不必,”裴怀谨轻轻摇头,“也该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蒙面人目露惊愕,劝他道:“主子三思,齐国公说,您的身份至少要再隐藏三年,养精蓄锐才有把握。”
“三年?”裴怀谨淡淡一笑,“三年后,或许她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他已经忍耐了一个又一个三年,他也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忍耐下去——如果没有与她见面的话。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只有望着天边明月,他才可以继续撑下去。
他回到长安了,可是他的月亮却离他越来越远,连见一面都是奢侈。
就算再准备三年又如何呢,他早已知晓自己胜算不大。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赢了,江山与明月都是他的。
输了……化为一抔黄土之前,或许他可以短暂地拥有月亮。
蒙面人不解地问:“不知主子说的人是谁?”
裴怀谨回过神,终于落下一枚棋子,没接他的话。
“沈大人不是还派了另一拨人找我吗?去放个消息,就说我在……金州。”
金州离长安不远,来回一趟也只是两三日的工夫,不用大费周章。
蒙面人闻言大惊,思来想去,还是提议道:“主子,沈家侍卫为何要寻你,暂时情况未明,属下觉得按兵不动才是……”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裴怀谨敛起笑容,“此事本就应该提上日程,现在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按我说的做,越快越好。”
蒙面人赶紧低头应是,见主子没有吩咐,悄悄退下。
裴怀谨望着更加复杂难解的棋局,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珍藏十余年的荷包。
荷包绣工粗浅,模样也不甚好看,右上角挂着四四方方的月亮,正中间绣了一片歪歪扭扭的白色雪花。
月亮是她,雪花是……
他不愿再想下去,既然荷包在他手里,便是送给他的。
看了片刻,他将荷包收起来,继续独自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