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护法对林默非常敌视。
只因,他把林默误认为是那灵犀道人的同伙。
不过比起林默这个“同伙”,他显然更加怨恨一剑斩下他手臂的灵犀道人。
眼下见那灵犀道人被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便暂时将林默扔在一旁,转而去命令那些信徒道——
“听着!”
“先把这个贼道人给杀了,再慢慢收拾这臭小子,今日他们两个谁都别想活!!”
“是!”
狂热的信徒们顿时听命上前。
有人抡起了棍子,有人搬起了石头,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是疯狂。
他们明明是百姓,甚至从来都没杀过人,可在那白护法的一番煽动之下,竟然也无惧夺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哎……”
灵犀道人长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也是必死无疑,此刻也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关键时刻,虚空中却传来一道清喝。
“罢了。”
“今夜乃是圣荫大会,本圣女要福泽苍生,祥瑞之地,不可见血。”
“把这道人丢下山去。”
圣女发话了。
在这最后关头,她竟出乎意料地阻止了那些狂热的信徒。
没人知道她为何如此,更没人知道这圣荫大会不宜见血的事究竟是不是真。
若因此就说这圣女真的心地善良,不忍见血,倒也不是。
因为……
让信徒放过这灵犀道人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冰冷。
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在那眼底深处,仿佛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冰山。
除了寒气,再无它。
而在听到她的话后,林默也有些诧异,因为如果是真正的叶无珠,她也绝对不会杀这灵犀道人。
一瞬间。
他心头一热,竟又产生出了某些幻觉般的希望。
可当他急忙抬眼看去,见到圣女依旧是一副高冷而又漠然的表情时,他又失望了。
这时,那白护法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灵犀道人。
毕竟这个该死的老疯子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下了他一条手臂,让他痛不欲生,从此成了残废!
就这么放过,他岂能甘心?!
只见他上前一步面色焦急,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劝道:“圣女……三思啊,这个贼道人可是搅了圣荫大会,方才还对您拔剑相向,冒犯您的神威,是罪不可赦之人!”
“要不咱们先把他抓起来,等着圣荫大会结束之后,再……”
他的意思很明显。
对灵犀道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杀死对方,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也报那一剑之仇。
既然圣女说圣荫大会乃神圣之地,不宜见血,那把这老家伙先留着,等圣荫大会结束之后再杀岂不是两全其美,又非常合理了?!
可谁知。
这白护法话还没说完,通天圣女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她一个字也没说。
可就单是那一个眼神,无形中透着一股犀利的威压,犹如一道利剑,狠狠地刺进了白护法的瞳孔之中。
这让他脸色狂变,浑身巨颤,冷汗“刷”的一下就从后背冒了出来。
浑身,瑟瑟发抖。
“扑通!!”
只见他当场就跪了下来,诚惶诚恐,语气充满了骇然:“属下多嘴,属下该死,请圣女恕罪!!”
而通天圣女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他一个眼神。
那冰冷而淡漠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四个字——
下不为例!
白护法如获大赦。
只见他擦了擦一脑门子汗,赶紧起身命令那些信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贼道人丢下山去,不要再让他污了圣女的眼睛!”
眼瞧着圣女已经做出了指示,信徒们有哪敢不从?
毕竟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位圣女可是尊贵无双,高高在上,是女菩萨般的存在,他们自然唯令是从。
“快快快!”
“来个人,搭把手!”
“快把这该死的贼道人扔下山去!!”
“……”
很快,四五个人一拥而上,有人揪着灵犀道人的头发,有人抓着他一只手,也有人抓着他的脚。
七手八脚,乱作一团。
就在一片混乱中,灵犀道人被抬到了山边,随后便被几人齐心协力从南山上丢了下去。
“啊!!!”
灵犀道人摔的痛苦不堪。
惨叫一声后,身体就像一个破烂的皮球,咕噜噜一路向山下滚去。
好在这里没有悬崖,只是坡度比较大,虽然这个过程极为痛苦,但以灵犀道人这硬命来看……
他大概死不了。
“还有他!!”
白护法在收拾了灵犀道人后,自然也不会放过林默。
他眼神凶狠,抬手便朝林默指来,大声命令道:“这小子是那贼道人的同伙,千万不能放过,把这小子也丢下山去!!”
“是!”
眨眼间,一群疯狂的信徒便冲到了林默面前,七手八脚的推搡着他,试图把他驱赶下山。
一边推搡,口中还一直骂骂咧咧。
“臭小子,快滚!”
“要不是圣女宅心仁厚,慈悲为怀,你小子早就死一百回了!”
“今晚乃是圣荫大会,圣女慈悲,不想见到血,你小子才捡回这条狗命,以后给我老实一点!!”
“……”
即使见到林默被这些信徒们辱骂,推搡,一阵驱赶,那圣女依旧面无表情。
她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不为所动。
“且慢!!”
林默忽然开口。
只见他抬起目光望向圣女,声音带上了几分嘶哑,甚至有些心痛。
“不用轰我,我并非是这灵犀道人的同伙,更不想与你为敌。”
“既然这是圣荫大会,我可以留下来吗?”
什么?!
在场信徒们一听先是一愣,随后更是个愤怒。
“可恶!”
“臭小子,你也配?”
“你跟着贼老道一起捣乱,没弄死你就不错了!”
那白护法也忍无可忍,当场横眉竖目,对林默破口大骂:“警告你,小子,别在这里胡搅蛮缠,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快滚!!”
所有人都对林默一阵咒骂。
他站在了风口浪尖,甚至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可是林默不在乎。
他必须留下。
没有人知道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究竟有多乱,正因如此……他才想要看清一些事。
这时,通天圣女对他冷冷开口道:“你并非是我的信徒,况且你无病无灾,身体健全,我没什么能帮你的。”
“不。”
林默却目光炙热的盯着她,眼神里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倔强与坚定。
“我也有伤。”
“只是我这伤,是在心里。”
“若我留下来参加这圣荫大会,偏偏你就治好了我的心伤,我自然也就成了你的信徒,你说对吗,圣女?”
林默没有再喊叶无珠这个名字,而是称呼对方为圣女。
因为……
现在连他也不确定了。
他只知道现在他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疯狂地打架争执。
一个声音告诉他——
这就是叶无珠!
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红唇……她所有的地方都和叶无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另一个声音,却反复不停的在林默的脑海中帮他回忆起眼前这位圣女。
看向他时,那冰冷的眼神,那如是陌生人一般的冷漠。
她不认识自己,甚至不记得叶无珠这个名字。
她分明又不是。
林默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隐隐甚至还有一些疼。
而同样在隐隐作痛的,还有心。
“胡说八道!!”
“你小子好大的胆,什么心伤,你是在这消遣我们圣女大人不成!神神叨叨的,我看你应该和那贼道人一样,先去看看你的脑子!!”
白护法却对林默十分鄙视,他甚至笃定林默想要留下来,就是为了捣乱的,自然也就没了好脸色。
说话,也是极为难听。
此刻。
那位圣女盯着林默,始终都没有说话,没人知道在她那冷漠的眼神和表情下,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良久后,才终于淡淡开口。
“我虽有福泽苍生之力,可却也并非无所不能,你的心伤,我也未必能治好。”
“但……”
“你若愿意,可以留下。”
这话一出,顿时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信徒们听了无不是感到惊诧,毕竟这小子刚才还在为那个贼道人说话呢,保不齐就是一丘之貉!
而圣荫大会,又是一个庄重而神圣的场合!
这小子,怎配在此?
尤其是那白护法。
他视林默为眼中之钉,恨不得把这小子一脚踹到山下去,又怎能忍受林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可……
他们虽然不甘,却又不知圣女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既然是她的的话,没道理不遵。
一时间。
始终飘荡在场上空气中的那一股火药气,才随着圣女这番话,而逐渐平息。
白护法和那帮信徒们也不敢再造次,更不敢再对林默动手。
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各自回到了原地。
而林默的目光,则至始至终,都看向那位通天圣女。
眼神复杂的让人心疼。
这时,只见白护法抬头看了一眼悬于虚空中的月亮,判断时辰。
随后,恭敬地单膝跪地请示——
“圣女大人!”
“时辰已到,圣荫大会可以开始了!”
可……
那位圣女却没有回应。
只因,她注意到了林默的目光始终盯在自己的身上。
对上这男人的视线,她仿佛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了很多情绪,他仿佛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和自己说了很多话。
但她看不懂。
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
明明素不相识,却对自己呼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么伤感而又那么深情。
他和那道人一样,也像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怪人。
可奇怪的是……
和这男人对视时,她那本该波澜不惊的情绪,却离奇地被扰乱了几分,心也莫名跟着乱了。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圣女?”
“圣女?”
耳畔传来白护法的声音。
圣女表情微微一动,这才留意到。
“圣女,时辰到了,这圣荫大会……”
白护法小心翼翼提醒着,表情也不禁变得有些奇怪,只因他已经喊了圣女好几声了,可她却迟迟没有回应。
她竟然失神了?!
虽不知怎么回事,可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圣女这样。
“呼……”
圣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那莫名被扰乱了几分的心性平静下来。
当那双绝美冷眸再次睁开时,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
“好。”
她点了点头,示意圣荫大会可以开始。
这次,她也没有再看林默一眼,虽然她能感受到那男人还在看着她。
从未移开。
得到圣女的应允之后,白护法恭敬的朝着她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走到高台最前沿,望向下方的一众信徒道。
“诸位!”
“你们能得到参加这圣荫大会的机会,可是你们无上的福气!”
“因为今晚,我们圣女将怀着一颗普度慈航的心,向上苍祷告这人世间的疾苦,届时她便能引来九天甘露,为你们消灾解厄,让你们百病全消!”
“你们有福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些信徒们听到这话,无不是激动万分。
尤其是那些身患重病,一无可依,甚至被逼到走投无路之人。
他们本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希望,陷入了绝境之中,在听说通天圣女拥有为人消灾解厄的大神通时,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这里。
他们全都想治好自己的病,想要脱离痛苦。
而现在……
圣女终于要展示她的力量,为他们降下天大的福泽了!
他们有救了!!
即使是那些身体健康,没有疾病的信徒们,他们同样也是怀揣着激动与期待的心情,紧张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他们早就久仰通天圣女的威名,心里生出无尽憧憬,而今日他们便能亲眼见证,亲眼看到这位通天圣女施展神通!
试问——
这是何其的荣幸,又是何等的机缘啊?!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全都争先恐后地朝着圣女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他们激动无比,前程万分,口中齐声高呼——
“圣女慈悲!”
“圣女慈悲!”
“……”
此刻,全场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自然是林默。
他还沉浸在叶无珠对自己视若陌路人的低落情绪之中,甚至无法相信这个结果。
但……
眼下这场上信徒们的欢呼雀跃之声,倒把他的思绪暂时拉回了现实。
九天甘露……
听起来,这位圣女似乎是要通过某种手段引来九天甘露,为在场这所有的百姓,为这些身患重疾的人治愈一身的伤痛。
可林默从未听说过什么九天甘露,更别提通过这种方法同时治愈在场这么多的病人。
闻所未闻!
对此,林默都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她……
莫非真有这种神通不成?
虽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这圣女所谓的神通到底是什么。
可现在,他也只能暂时把叶无珠突然变的不认识自己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想要看看她到底能否创造这场奇迹。
此刻。
在场那成百上千的信徒们无比恭敬,而又无比虔诚地跪向高台的方向。
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头,怀揣着一颗极致的虔诚之心。
他们也在等待奇迹降临!
而圣女则一袭白衣,屹立在夜空之上,屹立在那天地之间。
夜风徐徐,拂动着她的三千青丝,那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清冷和圣洁。
此刻的她一尘不染,透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仿佛,真是月下仙子。
只见圣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红唇微起似乎在若有似无,念动着某种玄妙的法诀,那声音很干净,清澈如山间之泉,犹如春风化雨。
那轻轻的呢喃声,竟让人忍不住心绪平静下来。
不多时,只见她以纤纤玉指,轻拈起那枚玉神枝,动作不紧不慢将其举向头顶,抬向虚空。
那玉神枝在皎月之下,散发出温润柔和的光辉,冥冥之中,仿佛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从那玉神枝中散发出来。
而不知不觉,她的气势也开始无形中发生了变化。
全场气氛也随之一变。
信徒们也都忍不住抬起双眼,望向那虚空中圣女的方向,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几分祈求,几分激动,几分希望。
忽然。
圣女再次睁开了双眼。
一抹纯净的灵光,从她眼眸之中快速闪过。
只见她手持玉神枝,动作轻盈,在那虚空之中微微点动了一下,看似仿佛在敲击空气一般。
可惊人的是,却有一道温玉的轻轻敲击声,真切从虚空里传来。
“叮——”
这声音不大,但却仿佛透着某种无形而神秘的魔力,响彻在整个南山之巅,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一片安静的南山之巅,忽然刮起一阵风。
所有人的衣衫都被吹拂的凌乱飞舞着,那火盆中的火苗也立刻一阵明灭,疯狂的跳跃起来。
还没待众人回神呢。
圣女用她手中的玉神枝,朝那虚空里,又轻轻的敲了一下。
“叮——”
温玉敲击声再次传来。
而随着这第二声的敲击,天地之间再次发生了异象——